郭宣见了父亲很是欢喜,章丞倒有些拘谨。郭林仔细打量章丞然后问道:“贤侄近来读了什么书?”
章丞道:“回禀郭伯父……”
章丞一一答之。
郭林听了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章丞再读书显然是有下过功夫的,只是颇似年轻时的自己,很努力却受限于天资窥不见路径在哪。
一步一个脚印走得非常艰辛,全靠自己摸索,好似盲人摸象。
郭林对章丞道:“读书之道在于下学上达,但上达的那一步在哪,个人有个人体会,可以心知却不可言传。”
旁人听了郭林的话,定以为郭林没看上章丞觉得对方学习不窥门径。不过章越却知道郭林是在传授自己的心得体会。
章丞听得似懂非懂,郭林看向章越点点头,显然是看上了章丞。
章越抚须笑了,心中万分欣慰。
到了晚间自是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黄履,黄好义,彭经义等人与章越,郭林坐在一张圆桌上举杯痛饮。
“同学年少都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
三杯酒下肚,郭林也是由衷地感叹。
章越笑了笑在场数人都曾是他的同窗,如今走在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上。
他道:“当年科场之后,我道结童入学,白首空归的话犹在眼前,一晃已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黄好义酒量最差,每醉后又喜大放阙词。
今日酒过三巡黄好义明显喝高,满脸都是苦涩地道:“当年丞相言语我还记得,我们寒门子弟之中,要么道德如郭师兄这般,虽是清贫,但走到哪里都是人人敬重。谁不高看你一眼。”
“要么似何七向七那般一开始便用心钻营,可能最后未必落得了好或运道不错,但无论如何当年也曾风风光光过。”
“似丞相,计相着般,又受人敬佩又能风风光光,那得有真本事才行。”
“最忌讳的便是我这般,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学哪个都学不像,一开始想走正路,但道德道德学不成,钻营钻营又不成七上八下的,着实难受。”
章越道:“我这话也是从别人那借来的。正好说给你听。”
黄好义道:“我没听进丞相的话,人嘛,要么惟精要么惟一,我啥都没惟到,好像也费了不少功夫,想清高别人说你痴,想钻营别人又看不上,最后一样没落着。”
黄履道:“四郎你醉了,伏久者必飞高,开先者谢必早,这世上谁也说不准的。”
黄好义睁着醉眼道:“这么多同窗还属你心态从始至终最好,读书时这般,为官后也这般。”
黄履道:“什么好不好的,人不求人一般高。什么高低贵贱,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许多人平平淡淡一生,也未尝不好,这等日子乃如今我与三郎梦寐以求的。”
黄履说得不错,以为到了他们这个位置万事顺遂的人不在少数。
“你这话怕是无人相信?”黄好义言道。
黄履道:“两年后三郎若致仕,无论我官居何位都立即辞位相陪!”
众人吃了一惊,没料到黄履与章越情义这么深,这是同进同退啊!
章越知黄履志向。
或他出任三司使,也只是出于自己相招,真正的视功名如粪土,视富贵如浮云。
章越当即与黄履对饮一杯心底却叫苦不迭,这准备举黄履为枢密副使,没料到他却似知道自己心意般,提前堵住了自己的嘴。
叙旧终归是叙旧,到了这一步酒味已是寡淡。众人又喝了几杯,章越见黄好义已是醉得不成样子当即散了酒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