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听到这里,浮起了笑意,想到终于可以见故人倒是欢喜。
不过他却道:“令君有心了,只是惊动太过。”
县令笑道:“都是下官应尽之事。”
一人来禀道:“福建路转运判官蒋之奇已至,听闻有旨意在身。”
县令等众官员们听说都是脸带微笑,愈发的恭敬。
章越面朝着南浦溪等候片刻,看着溪里的游鱼。
不久一行快马抵至,但见蒋之奇带着十余骑赶至,手捧圣旨交给章越道:“陛下有旨,请端明接旨后即刻启程回京。”
章越手持圣旨没什么言语,自己方被贬福州,这路上没走两个月,突然下一道圣旨召自己回京,实太突然。
蒋之奇看章越神色言道:“之前听闻端明有陶渊明之志,怎奈深得陛下信任,这才方至浦城便行返回京师,可知陛下对公是片刻不离啊。”
章越心想,蒋之奇这话给自己埋坑呢,自己若是陶渊明应是视富贵如浮云,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但天子一道诏书下来,自己就得紧赶慢赶地返京,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章越澹澹地道:“我怎敢效陶渊明呢?这话不知蒋判官从何道听途说而来?”
章越对蒋之奇一百八十个不信任,对方连欧阳修都能出卖,还有什么事干不出的。而且对方如今是新党一员,若是将自己回乡的言语,或者什么话传至京里禀给吕惠卿,也是可以作为口实的。
从一夸大到十,被流言蜚语所伤过就知道其中的厉害。
蒋之奇被章越言语一刺,心底微怒想到,我也是特意来此迎你,你却始终因欧阳公之故存以芥蒂在心,防着我呢。
蒋之奇心底是这么想,却全然忘了自己此行确实有刺探章越言语和行踪,以禀告吕惠卿的心思。
他最巴不得章越在接旨的一刻说几句牢骚话,或者装逼说我实不愿回京,只想在外牧民。
这样蒋之奇就可以大作文章了。
现在蒋之奇讨了个没趣。
县令倒是识趣人言道:“陶渊明乃仕途上的失意人,端明却是圣卷在身,即便身在万里陛下也是挂念在心,如何能比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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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听了笑了笑,其实陶渊明也未尝不好。
从古至今读书人既有积极入世的志向,但也有离世索居的情怀。
这正如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前者以张居正,王安石为代表,后者则是陶渊明。
不过到了这里,章越也不能立即捧旨就欣然上路,这外人看来则是丢失了读书人的气节,被人家皇帝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章越道:“子瞻曾与我说过,陶公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饥则扣门而乞食;饱则鸡黍以迎客。”
“能为此二者,可知陶公之贤可迈古今。”
你要当官就去当官,不要因为低声下气求人觉得丢人,你要当隐士就去当隐士,不要觉得朝中的官员都很脏,唯独我笑傲公卿,不为五斗米折腰始终觉得自己非常地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