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着的营帐像一炬明灯,在最黑的夜里照见人间炼狱。
北羌人互杀起来,与他们对昭国人同样残忍。
伤残的肢体遍布满地。
战乱中,遥在城上的傅玉同甚至能听见北羌人间相互唾骂。
“安霍的臭狗熊竟然敢趁夜捅我们刀子!”
“你看错了,不是安霍,是卡纳!”
“一班食腐的秃鹫!”
傅玉同在城头上声嘶力竭地用北羌语大喊:
“一群蠢蛋,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
“杀你们的一直是青州兵,青州人!”
范涛任傅玉同刀架在脖子上。
夜风吹开他的胡须。
他蓦然睁眼。
“持节使,你看吧,太阳升起来了。”
一线亮光从天际处浮起。
天尽头渐渐泛白。
朦胧的白很快驱散黑暗,席卷天幕。
朝阳在天尽头迸发出第一簇金光。
金光如箭。
箭抵之处,北羌六部先锋军的驻地已大半沦为焦土。
尸横遍野中,六杆挂着动物头骨的幡旗倒下了三杆。
剩下的北羌人舔着血相互防备,眼中只剩敌视。
一队兵马踏过血染的焦土与烧作灰的帅帐,蜿蜒到青州城下。
他们身上的战意比灼烈的太阳更燎亮。
崔泽在队伍的最先头。
他据马城下,仰头向上。
“为本帅开门!”
傅玉同两眼血丝爆满。
“我已接管雁北门。”
“我不开,你能耐我何?!”
城下的崔泽还没出声。
城上被挟持的范涛跟钳铁似的嵌住傅玉同握刀的手。
傅玉同大惊,使劲想把自己的手拽出来。
哪料范涛的钳握之下,他的手纹丝不动。
范涛握着他的手,将架在脖子上的刀挪开。
他拧住傅玉同的胳膊。
一手肘打得傅玉同“碰”地磕向城墙。
傅玉同被撞得眼冒金星。
等回过神时,范涛已捉住他,将他摁得跪在地上。
范涛高声发令:“开城门,迎林帅!”
北风啸啸。
这个冬天第一次。
青州城的雁北门大开,迎回了得胜的大军。
崔泽策马入城。
范涛在门洞中,押着跪地的傅玉同亲自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