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宫檐角的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叶阳站在殿前丹墀上,望着跪伏一地的工部官员,指节重重敲在青铜兽首镇纸上:"三日之内,孤要看到所有堤坝的舆图。"
"殿下,这..."工部尚书刚抬起头,就被叶阳森冷的眼神逼得咽下后半句话。
昨夜暴雨冲垮涞水堤坝的急报还摊在案头,墨迹混着雨水洇开,像张扭曲的鬼脸。
寅时三刻的晨钟撞碎薄雾,叶阳从袖中摸出枚青铜虎符。
这是昨日从父王寝宫请来的调兵令,冰凉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
当他转身时,玄色蟒袍扫过玉阶,带起一串细碎的金铃响动。
"摆驾,去太庙。"
随行宦官们面面相觑。
国丧未过,太子要在列祖列宗灵前召唤方士,这本该是惊世骇俗的事。
但当叶阳将虎符按在供奉着乐毅佩剑的祭台上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青烟缭绕间,李冰的身影竟是从《水经注》竹简里浮出来的。
这位战国水利宗师头戴箬笠,蓑衣上还沾着都江堰的泥沙,目光却如利刃般劈开香雾:"太子可知,治水如治心?"
"孤要治的是人心里的魑魅魍魉。"叶阳将涞水决堤的帛书掷入火盆,看着火舌舔舐那些可疑的决口位置,"烦请先生随孤走趟涞水。"
张大臣的轿辇横在宫门时,晨露正顺着琉璃瓦滴落。
这位三朝元老掀帘的动作像撕开一张人皮,皱纹里都嵌着讥诮:"殿下要动用国库三成存银治水?
老臣记得当年乐毅伐齐时..."
"乐毅将军伐齐用的是火牛阵,张大人谏言用的是算盘。"叶阳勒住躁动的青骢马,马鞭虚点着对方轿顶的翡翠葫芦,"不如把这顶轿子熔了铸成铜闸?"
朝臣们哄笑的声音惊起檐下寒鸦。
张大臣的老脸涨成猪肝色,正要发作,却见李冰蹲下身捏起块墙砖碎屑。
蓑衣老者浑浊的眼珠突然精光四射:"这夯土里的糯米浆,怎会掺着槐树皮?"
涞水畔的芦苇荡里漂着死鱼,叶阳踩着没过脚踝的淤泥,看李冰用铁尺丈量决口。
远处灾民支起的窝棚像片片枯叶,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决口处有斧凿痕迹。"李冰突然用铁尺挑起块木楔,断面还沾着新鲜树脂,"这是蜀地特制的防洪桩,本该用铁箍加固..."
叶阳接过木楔时,指尖沾到丝甜腥。
凑近细看,树脂里竟混着蜂蜜——最招白蚁的东西。
他猛然想起半月前在户部看到的那批"特供建材"账目,喉头泛起铁锈味。
回宫路上经过西市,有个戴帷帽的商人往灾民粥棚扔了袋粟米。
叶阳瞥见那人腰间晃动的和田玉佩,正是周氏商号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