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先生才不像是有恋人却还会吻别人的男人。”
他显然很意外,慢了几秒才出声:“你是在为我的失礼辩解?请多考虑自己吧,我可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好男人。”
“虽然我可能没有安室先生了解我那样了解你,但我想无论你的本性如何,安室先生都不会把情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才对。”
他没有立即否认,那我就继续说下去了。
“既然是这样,那么恋人、亲吻在你看来都是不必要的东西。无论有没有恋人,亲吻我这个行为都没有任何意义,不需要浪费时间。而且那样的机会到处都有,别说是亲吻,安室先生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可即使如此,安室先生却在此时——不是在我那样告白的瞬间就这么做,说明你一定是有经过考虑才这么做的。”
仍然没有听到他的反驳,我有些气馁,但既然是最后的机会了,干脆就把想说的一切都说出来吧——关于我刚才一瞬间完成的“推理”。
“安室先生很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无论遇到多紧急的事故,都会很快做出解决事件的决定。即使顾虑着我的安危,你也会有更优先的行动。在百货大楼带着我离开,却还是更想去探究真相。在车站即使保护我,也不忘将案件解决。到玻璃馆的时候,好几次都为了真相而先我一步离开。夜晚将我带入房间内,也会优先选择保持自己的身体状态……可是刚才,明明你来到这里的理由是为了和角川见面,聪明的你肯定认为我的告白是逃避你的障眼法,可你却还是优先选择了我,并对我做了那样的事。”
我能看到他脸上略显无措的茫然,那些被侦探揭穿时的犯人一定也是这样的吧。
——“因此我推理得出的结论是:安室先生你喜欢我。你明知我自愿随角川走,只要过了今晚我们之间就毫无关系,却没有让时间解决一切的打算。所以我认为安室先生的真心话是:抱歉,我们不可以成为恋人,但我还是想见你,哪怕是最后一面!”
安室透的眼神起了复杂的变化。
因为突然的长篇大论,我有些缺氧,无法捕捉到他的每一丝变化。但只是看他僵硬不动的站姿,我也猜到自己的推理对了几分。不敢说是七八分,起码该有半分吧?
“……究竟是谁的真心话啊。”
然而,他只是叹息着说了这样一句话。没有反驳,没有无视,却接受了我这初学者的恋爱推理。
花束被他收回了,不过这花归谁早已不再重要,我只觉得一身轻松。无论在我面前的男人叫什么名字,是哪种身份,真正的本性是怎样,他此刻被我说中了心事。
他有千万种方法可以诡辩胜过我,却没有使用任何一种。光是这一步,就是我的胜利了吧。作为这场恋爱推理的胜利者,我的心态完全翻转,如今,该是我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主,
“安室先生想知道我的真心话吗?”
他没吭声。也对,现在怎么看都是我在放陷阱,他可没我那么好骗,也许在考虑又要怎么骗我吧。不回答也没关系,我早就决定要自问自答了。
向他露出有记忆以来最努力的笑容,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比往常多了些起伏:
“好像童话故事一样,我们误入了彼此的世界,就像是两个人今晚做的梦交织到了一起……谢谢你让我久违地做了梦,已经足够了。我的恋爱到现在就结束了,接下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可不能光想着这些呢!当然安室先生也是一样。”
——“我的真心话是:我已经不用再见安室先生了。”
我是真心这么想的。能得到他这样的反应,已经是这场梦最好的结局了。停留在这一刻,绝对是最美好的回忆。
就在他满脑子全都是我的此时。
◇◇◇◇◇◇◇◇◇◇◇◇◇◇
——“这话我可不能听过就算了呢。”
有人在这结局之后,擅自写起了续篇。
安室透,显然不承认自己在推理上会失败,就算是恋爱的推理也一样。
还以为他接下来也会回我一番话,却只见他把手里的花束向身后一抛——帅气的动作让我习惯性地发出了赞叹,目光跟随着那束花的轨迹落向他正后方的屋子。
就在此刻,角川的身影从屋内跑了出来:“波本,你是早就埋伏好了吗?!”
咦,什么情况——刚想看清他,却被身前的人挡住了视线。安室敞开的外套此时又压到了我的眼前,没有玫瑰花的阻隔,我和他的视线直接撞到了一起。
“安室——”
“别再呛着了。”
正消化他的低语时,他就这么再一次地吻了下来。想当然,这一次没有玫瑰花了。
只隔了几秒,根本来不及让我选好哪个是初吻(其实我根本什么都没想),他就迅速放开了我。
“刚才的是礼尚往来,这个才是礼物。情人节快乐,莓小姐。”
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来得及在他转身面对冲过来的巨大人影前小声问一句:“这是谁的真心话?”
“……安室透的。”只是这句话,就简单地将他的真心与“安室透”剥离了。
果然如我的推理,真正的他无法接受我。无论他是谁,无论我是谁。
这个初吻稍微有点苦涩了呢,就像是咖啡的味道。
可我来不及细细回味,随着角川有藻的接近,他的怒吼就像是深夜的沉雷越来越响:“你是认真的吗,波本?!竟然在屋里放了炸弹……你是想炸死我还是她!”
听到炸弹这个词,我脑中一懵,虽然理解了安室的身份并不简单,但我还无法想象他做犯罪行为的样子。
“怎么样,被不安和未知的死亡包围着的感觉,你现在有体会了吧?”
我看向说出这话的安室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脸便也无从推测他的想法。但他却微微向后伸了手,像是在确认我是否还在身后那样。忽然想到了那一天——圣诞大餐的日子,角川从仓库小屋里出现,安室也是这样把护在他的身后。现在想来,他当时就认出了角川吧,因此才会不再和其他警官一起压住对方。
也许就是那一刻开始的。他对我的某种想法,我对他的某种想法。
而此刻仿佛就是结束那些的时候——如命运般的巧合,正是此时。
“什么体会?”不屑地反问道,角川在离我们三五米的地方停下了。“我虽然知道组织里有喜欢无辜杀戮的家伙,没想到负责情报的你也会是这种人。”
“你说反了吧?”安室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确实像个邪恶组织的成员该有的声线,“我不过是把你在玻璃馆时的伎俩借用一下,你难道完全没注意到那些并没有启动装置么?感谢我吧,你在天顶玻璃碎片里残留的弹片没被提交到警视厅SIT那边,可全是我的功劳。很好心吧?毕竟我可和你这种杀人犯不一样呢。”
他的话戳到了角川的痛处,对方完全反驳不了。
安室更放肆起来:“嘛,毕竟是普通人转职的研究员,说到底根本没有犯罪的才能。除了夏加木凉的死,靠你以前的医院关系替换了牙科资料,使警方的调查迟了一个月才确认身份。之后无论是囚禁土门玲在这屋子致其死亡,还是为了躲避摄像头直到三海独处的机会才顺利下手。你的犯罪全都留下了关键性证据。”
他们两人的对话里出现“土门玲”这个名字,让我不由地强行插入:“玲姐是被囚禁在这——……”问出的同时,脑中发现了这句话另一层意思:如果我早点从博士家回去,就能遇见还活着的玲。
直到刚才还支撑着我的梦,宛如泡影似的消散了。
是因为那时的我沉迷于和小哀的共同生活,和大家的快乐时光,还有波洛的美食和人……如果我没有流连那些梦幻泡影,我本可以救下……玲?
“真的吗?!”我一把抓住安室透的手臂,想确认这个猜测是否才是泡影,“你说玲姐被绑架囚禁的地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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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答我,试图看过来的脑袋只是转到侧脸的角度,便又转了回去。
回答我问题的人是角川:“没错,她在这间屋子呆了好多天呢。故意制造了尸体被转移过的痕迹,想让警方以为这里不是第一现场。犯罪的才能,我也不差吧?”
他如此冷淡,甚至有些嘲讽的说辞,让我悲从中来。我已经不知道是责怪自己更多,还是恨他更多了。
从我的手里传来了一股力量,望过去一瞧,我的手反过来被安室牵住了。我早就习惯了这股力量和温度,可它依然能救赎我——我在深呼吸中稳定了情绪。他提醒我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现在还不是懊悔的时候。
呼吸声还是很重,似乎是在等我平息,安室好一会儿才开口:“以我作为侦探的眼光来看,你的才能简直太差劲了。屋内满是男人生活过的痕迹,就算是一课的人也判断出凶手另有其人。你不会真的傻到以为警方带她去做重要参考人,就是把她当嫌疑人了吧?”
“……”角川又再一次沉默了。
“让我来叙述下你作为犯人的行为吧?
杀害夏加木凉并替换为路良院翳的身份,看似是你在测试她的病症,事实上是你在利用——你显然很清楚她的病会出现哪些问题才敢如此大胆。
而圣诞夜的时候,你说是为了防止她中毒去仓库搬走神像。恰恰相反,你就是为了让人中毒才把神像提早与圣诞树一起放在那个仓库,而当时你是故意出现的,为了确认她的记忆里是否有这尊神像。
接着,你通过神像的记忆察觉到了她脑中的记忆属于哪个人,为了更确定这个推测,你在之后的百货公司制造了煤气爆炸——不过你总比琴酒那些暴力风格要好些,至少是先制造烟雾启动了消防警报,在人员大部分已撤退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
再次确定了她的记忆的你,发现了新的目标——土门玲,她就像是送上门来的拳法部关系者,主动暴露了与调查十二林火乃的夏加木凉的联系。你试图从她身上问出点什么,因为她和十二林作为当时社团仅有的两位女性,关系应该很不错吧。你想知道十二林留下的东西,或者与她更亲密的,水谷雅司的下落。
土门玲最后只留下了被你破坏的遗言,你大可直接把那张纸销毁,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你不可能指望她看懂那句话,警方也无法理解吧,能看懂那句话的人,只有会帮助她的侦探,即是我——你笃定了我会去救她。看人被算计是一回事,你想让我被算计,那就是你选错对手了。
你想让我误会是‘女王’吧,当然,你完全没料到之后我这边就会得到正确的情报——那张纸写的人名是十二林火乃的妹妹的名字。土门玲原本想写下的遗言是‘让世人知道她’,可她非常冷静,在被你囚禁的过程中非但没有绝望,反而靠着你的话逆推出了另一个重要的情报:她——时永雾莓爱里不是十二林火乃的妹妹。显然她想留下的遗言不是给我们看的,而是给警方,通过一个名字,让警方去找出最后的真相。
接下来拳法部的人还剩下一个人——水谷雅司。你恰好与二四音章子联系上了,依旧是送上门的关系者,她委托你去调查的事,反过来让你注意到了三海雅司就是水谷雅司。三海雅司是在十多年前做了整容手术的,时间在路良院的火灾前,因此你当时不可能知道他换了身份。
玻璃馆中,你借着为二四音她们提供帮助的说辞,实际目标正是三海,然而你却又发现了还有更多人知道你与他们的关系。没错,那就是豪五空。这一回你该感谢角川一,他利用附近的公用电脑作为傀儡机黑入酒店监控,成功把你与三海还有豪的会面录像重新制作了。若非我在那台电脑上发现了痕迹,几乎就要陷在这个监控画面里了。不愧是——”
稍作停顿,安室才缓缓说出最后几个字:“——兄弟。”
过度却又合乎情理的信息量,填补了我猜想中的不足,我脑中关于这两个月来一切的谜团碎片,终于在此刻拼出几乎完整的拼图。
只是稍稍还差了点,差了关键的那几块。
我不知不觉已完全投入到他的推理中,不带有任何感情地接受了“差一点”的真相。
角川高大的身形应有的气势全然不见,与安室身上宛如这片黑夜一般的深不可测相比,他就像是这庭院中的一棵小草般,肉眼可见地在逆风而折。
“该说是……不愧是波本吗?你竟然在这样的情报量里到达这个程度……难道是那个家伙……”他的声音畏畏缩缩起来,和他的体型形成了滑稽的反差。
“喂喂,别在这里就感叹啊,我的本事还没有展示完呢。”挑衅的话语再次响起,是安室透——这时候也许称呼“波本”更好些,尽管我不知道这名字的意义何在。
显然已完全屈服于他的推理,角川摊开了手臂,示意他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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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的男人放开了手,向角川走近了几步,但我依然可以听到他圆滑又规整的咬字:
“侦探的推理其实和小说家一样,靠的是想象力,所有恰好出现的线索,都只是选择想象中无数个可能性的道具。感谢你啊,角川有藻——不,免古地栖河,我要感谢你给出了那篇童话的剧本,极其精彩绝妙的隐喻,无论那位作家女士是谁的母亲,我都要献上敬意。她把我想确认的东西,用如此浅显易懂的方式表现出来了。
组织的研究,我多多少少掌握了一些情报,更别说我还知道那位宫野艾莲娜,按照外表来看,想必她就是西方魔女了。与宫野夫妻的研究不同,显然,教授这边是属于金——‘黄金女王’,也就是金苹果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