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么?
自忖能言善辩的释善遇从到了广固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哑口无言。
他不言语,阿善也不开口。
等小火炉烧旺了,阿善把帐篷的门帘掀开,让释善遇看赛马场上越来越多的移民。
四个看台已经座无虚席,全是妇孺,还有许多来得晚的,衙丁都让她们在赛马场的空处就地坐下。
如今场上场下聚集了近乎半数移民,她们有的都捧着木碗一边转圈儿喝粥,一边与身边熟悉的人闲谈;有的把余温未散的空碗抱在怀里,跺脚看周围人群的热闹……
吃饱了的孩童有的在追逐打闹,有的蹲在地上聚成一圈,不知道在干什么……
倘若许多移民都受到了苛待,他们怎么会有这样平和的心态?
所以,的确是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啊。
思及至此,释善遇起身来到阿善身前双手合十,恭谨一礼:“多谢阿善教我,是我错了。”
阿善侧身避开了他的礼,却没有放过他:“我知道,善师只是没见过在行善一项上做得比善师还好的人罢了。”
他话音未落,释善遇饱经风雪的脸颊和耳朵腾的就红了。
这样如一巴掌打在脸上的话,释善遇离开师父独自修行这十余年来,还是头一次听到。
原来阿善与自己说这些,本意还是维护他的定侯夫人么?
也对,如果定侯夫人能把一个本该如随处可见的烂泥一样的奴仆塑造成现在这个阿善,那么阿善如此对自己也是应有之义。
释善遇想起今早两次与定侯夫人交谈时,自己抱着对世家贵女一定都是“逐名逐利、嫌贫爱富”的偏见,一叶障目,进而处处与顾氏上下为难,更加惭愧的低下头:“贫道惭愧……”
小主,
心情好了许多,阿善将案上冷了的茶水泼到地上,重新给释善遇斟了一杯,再次扬起今日与释善遇“初见”时的笑容:“善师哪里的话,还请坐下歇歇吧。”
盏茶的功夫,释善遇终于平复了心绪,直接问道:“我观这些移民大多健康,可是将病弱的移民留在了住处?”
释善遇也是会些医术的,如果马场里有许多病患,他愿意去给他们看诊,只是药材要去哪里化缘,他还得再想想。
“移民进入马场当日,夫人就吩咐仆等将病患单独隔离到一处院落了。为防病聚生疫,此后再有移民生病也都送到那去。有李氏家医,还有县里征用的大夫,更有善师此前在南门化到的药材,倒也勉强可以支撑。”
闻言,释善遇又窘迫起来。
所以,此前是自己遮掩那个咳嗦的小童惹了阿善生了大气,这才要狠狠教训自己么?
也对,任谁的好心好意被自己这样的“小人之心”轻度,也都是要生气的。
释善遇讪讪笑道:“是我错了。”
可他还是想问:“那为什么至今只有妇孺来领布施呢?”
“今日顾氏布施的甜糕富富有余,仆去给善师取来几个甜甜嘴吧。烦请稍待。”阿善笑容和礼仪不减,却无视了释善遇的问题,转身出去了。
被留在帐篷里的释善遇用大手搓了搓发麻的面皮,知道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
阿善去顾氏布施的地方给释善遇拿甜糕的时候,正好这一波移民里开始出现成年男子。
一郎再次紧张起来,撵了阿善一句:“你来干啥,去陪那个秃子!”
“人家是陛下承认的善师,你嘴巴干净点,小心挨打。”阿善还没说什么,倒是奎木斥了一郎一句。
“月牙糕有多么?给善师几个,不然总问些有的没的。”阿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