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王校尉就这样逃过了伪装成衙丁的南晋细作的暗害。
后来南晋骑兵冲入城内,严无疾忙着镇压费县最顽固的反抗势力南亭侯府,无暇追索一个小小的贼曹校尉,王校尉便趁机隐藏了起来。
甘松只以为他这样小心谨慎是怕被南晋军发现,便习惯性问道:“王校尉是看病还是买药?”
王校尉低低道:“我急需一些药材,还请甘松大夫千万卖我。”说着,从怀里摸出个纸包递给甘松。
比预期重了太多的纸包一入手,甘松心里就打了个突,打开一看,还来不及为纸里包着的一条金鱼惊讶,便见纸上面写着:生川乌、生附子、砒霜、生马钱子……
字体章草,笔锋如刀,写的全是沾之即死的大毒之物!
再看方子的落款,竟然是已故南亭侯三庶兄的名讳:孙叁。
“这……这是要作甚?”甘松缓缓抬头,瞪大的两眼看向王校尉。
并不多过解释,王校尉只盯着甘松仓皇的两眼道:“也不止是这些,只要是同样‘药效’不易察觉的都可。有多少要多少。”
“不行!”甘松断然拒绝。
王校尉浓眉皱了皱,“这些只是定金,事后还有百倍奉上!”
百金并不足以买甘松作为大夫的操守,他将药方和金鱼都塞回王校尉手里:“堂里没有,请回吧。”
甘松逃也似的,要越过王校尉下车,却被王校尉铁臂一把拽住:“甘松大夫,这药你不卖,今夜枉死的费县子弟,就要算在你头上了。”
说着,王校尉又指了指车外求真堂方向,“昨日多少费县父老无辜受累,更有家小罹难,你就不想替他们做些什么么?”
他的话,让甘松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抽动起来。
费县也不止求真堂一家医馆,可甘松知道他们选择自家医馆,只是放心他们师徒不会“投诚”南晋。
至于原因……
甘松隔着车厢看向药堂,求真堂里面的伤患好似有所觉,哀嚎的声音又惨烈了几分。
终于,甘松听见自己哀声道:“我不要金。我给你个单子,拿上面的药材换……百倍!今日就要!”
“可!”王校尉点点头,又把金鱼塞到了甘松手里:“拿去换些柴粮吧。”
一条金鱼,沉到甘松几乎拿不住:“你要的那些……不常用,堂里没有多少……”
王校尉一字一顿的重复:“有多少,要多少。”
踉跄着下了车,明白自己要背离医道的甘松推开求真堂虚掩着的门板。
没了家园,在前堂打地铺的伤患纷纷向他道:
“甘松大夫……我太疼了……求求大夫救救我吧……呜呜……”
堆坐在地铺周围照顾自家伤患的家属也起身求告:“甘松大夫,奴这还有根老簪,求大夫给家严再开些药吧。”
早在战争真正开启之前,镇痛的药材便或被官府收购一空,或通晓先机的世家们囤积起来了。
若不是求真堂有李氏这几年的支撑,眼下甘松连最低限度的给他们开药都做不到……
“且……且先忍忍……”定定心,甘松暂且安抚他们几句便大踏步往库房走。
求真堂的中堂里,年逾古稀的夏枯正颤巍巍的指着半人高的木人头上几个穴位,给两个年长的药童讲解下针的要领。
这几处都是可以致人昏迷的穴位,多用、错用对人的寿数和康健都有贻害,几乎是才接触针灸的两个药童紧张又迷茫的听着。
李氏扩张的太快,除了撑门面的甘松,夏枯教出一个徒弟就被李氏弄走一个。
眼下脱木在广固,通花在南地,最后收的两个弟子日前去了华静的庄子上转悠。夏枯因老迈手抖不得用了,只能抓两个还算谨慎的药童给甘松搭把手。
明白师父这是想用此法代替库存紧张的药物,适当减轻伤患们的痛苦,甘松没有打搅他们,直接去库房将王校尉需要的药草打成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