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孟氏的事虽说由皇帝承诺定下来,但也没有立即动身,等申容坐完月子到五月,暮春太子又病了,后头小公主也跟着生了场病,不到一岁的孩子,相当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全宫上下都跟着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连申容自己都再累瘦一圈。这么拖拖拉拉一直到秋日,帝后方才从皇城出发,前往东郊的申孟氏墓。
返程一行还算低调,并不按着天子出行的阵仗来,申容撩开车幰看了外头一会,却又瞧见了申府一角,兴头一起,就和刘郢说想回家小住几日。
这两年下来,她这个皇后当得实在辛苦,一双儿女相继生病,操劳到如今,宫务也没有落下过,皇帝自己心里也有数,遂许可下来。
“后日就回。”到底还是舍不得放她太久。
“十日罢。”
她也想放松放松,太子正是闹的年纪,可没少折腾她。这孩子比之前的阿权和阿思还要皮实,病一好起来,成日家不是拿弹弓追着宫奴跑,就是要上树抓鸟,比起同年龄的孩子生得也更高更壮,一般宫女黄门都还降服不了,且需得魁梧些的宫奴们才能抓得住。整个内宫里头就没他怕的人,也就只有见了他老子,才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五日。”皇帝讨价还价。
“八日。”她折中妥协,又回眸瞧了他一眼,尽管眼神里不带任何意味,但只需这轻飘飘的一眼,皇帝也只得叹了口气,“成,八日,就八日。”
……
这次回来,她住在了孟氏之前歇息的院子里。
整个申府是翻新过的,分了东西两座府邸,东府是旧邸,新人都住在西府里头,申安国和叶氏得知申容要住在东府,还特地要将东府修葺塑新,也被她制止了。
“收拾一下就成了,要再造了新的,我住那儿还有什么意思?”
申安国也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这孩子是念着母亲了,就想在孟氏待过的地方住着。也就是到了这个知天命的年纪,他才渐通许多人情上的事,从前总觉得女儿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许多事即是理所应当的,不需要过多考量,也不需要过多维系。而今这么多年过来,才发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走错许多步——不哭不闹的孩子,总让人想不起心疼,可并不就代表着这孩子不需要关爱,他也渐渐看明白,申容的心里,其实也藏了许多不曾明说过的东西,譬如对她母亲的在意……
一时又不由得愧疚许多,便颇懂得分寸的——只令人收拾出了孟氏的屋子,也没有让叶氏母女过多去打扰。
在申府住了不过三日,第四日一清早皇帝就来了。
来得还甚是低调,没乘着驷马高车,前旗旄后骑卒的,甚至连常侍扈从都没带着,打扮得也很是寻常,长冠袀玄,腰侧一把长剑,连玉饰都只挂着一坠。当时国朝许多世家子弟出行便是如此,申府家奴还当是京里的哪家公子前来拜访,便引至主屋,只说家主尚在书房与人议事,还请稍候。
刘郢自己也没在意,还真跽坐堂屋里等了小半个时辰。
等申安国不紧不慢的过来见着人,脑门都差点磕破,放眼天下间,谁敢让皇帝等上半个时辰的?那引着皇帝入门的奴仆也很是冤枉的被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