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先生也不甚在意,笑着说:“什么非也非也,道友有何高见?”
无忧子沉思一会道:“所谓李本《西游记》我也曾听及家师谈过,不知是否为华阳洞天主人校本?”
青竹先生正色道:“不错,李阁老曾居于此,也曾号为华阳洞天主人。”
无忧子得意道:“是了,家师曾有一友,为潜虚子前辈,俗家名字为陆西星,不知青竹先生可知?那一日,潜虚子前辈来访家师,赠书两卷,正是云清子道友今日带的这两卷,《封神演义》和《西游记》,听这潜虚子前辈言道,他于故乡兴化结识了一位高士,写下名篇《西游记》,读了之后顿感知己,结成莫逆之交,后效仿写了一卷《封神演义》,于是遍访道家各派,请求名家斧正。”
青竹先生道:“陆西星为东南丹道巨擘,我也听说过他,想不到无忧子道友竟与此书有如此渊源。”
无忧子面色古怪道:“那时我还年幼,深得家师宠爱,随侍在旁,听及家师与潜虚子前辈谈论这《西游记》,听了半晌,顿觉淫秽血腥,家师见我面色有异,叹了一声,随即将我打发到别处练功。
潜虚子前辈走后,我曾数次向家师求取此书,家师总说我修行尚浅,始终未曾再读过此书。”
“那是许多年后了,有次我在街市上闲逛,突然看见书肆里有卖这书的,不禁大感欣喜,买了一本,却是吴本《西游记》,我读了深爱之,文章写得花团锦簇,读起来引人入胜,远胜过当年听过的所谓李本《西游记》。
想那李本《西游记》淫秽血腥,怎么好传与后世,那李阁老枉为状元宰辅,竟然如此老不正经。”
无忧子言罢,看看众人面色,但见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是害怕别人猜疑他不太正经,又正色疾言道:“在我看来,这种人物或可称得上惊才绝艳,但是总归不是正道,更遑论什么无出其右了。我道门传承千年,各门各派更是人才辈出,怎么会百年间无出其右者?清云子道友以为如何?”
见清云子仍在沉思,并不答话,无忧子对着青竹先生讥笑道,“似这等奇巧淫技者,我等正派不屑为之,但正与青竹先生其味相投。”
无忧子又假作抚须道:“单单是这吴本《西游记》的吴承恩,我看就远远超过这李阁老,才真当得惊才绝艳,在文章一途更是无出其右,不知道青竹先生知道这个人吗?”
青竹先生也不恼怒,说道:“吴承恩此人我也知道,而且见过,他半生业儒,不交佛道,热衷科举,以求功名,久困场屋,郁郁不得志,他能诗文,善写杂记,好谐谑,亦曾游于李阁老门下,我见他时,他是李阁老门下客,所图的不过是李阁老的荐书罢了。
他或许见过这李本《西游记》,稍加删改,于是把这本私书改换模样,可以正行于世间了。这也没有什么,毕竟李本《西游记》故事也是脱胎于残元时期的杂志小说,加以提取凝练,言我之所言,并不无可,李阁老见此不会不允不快,或会大加赞赏激励,正好还能隐去自己名姓。”
“吴承恩此人也算有才,吴本《西游记》也并非学舌于李本,另书块垒,言及世风世俗,也不失真意。文章一途可称惊才绝艳,或许如无忧子道友所言无出其右,但是离道远矣。”
无忧子听了,好似一拳打在空气上,默然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众人又聊了一会一些江湖传闻,渐渐地话题结束众人散去,船上的众人也开始轮班休息去了,待到星空万里的时候甲板上只余下几个船员水手和陈于发四人。
莫从烽又掏出纸笔对着星空开始写写画画起来,继续熟悉起来皇极经世中的学问,待到约莫戌时将近,莫从烽看见巡视一圈的陈于发转过来了了,后面还跟着两人。
莫从烽还以为是陈于发后面跟着的是丐帮武家兄弟,待三人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是云清子和青竹先生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