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至宝,九命狐的尾巴也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之能——当然,作为神兽一族,它们的尾巴也并非全然一无是处,做个一次性的疗愈类天材地宝还是可以的。
小主,
生命过于沉重,沉重到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作为交换它的筹码。
可惜,上穹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即便身为化神修士,识海破碎的文姜最多也至多能停留几日。
这些小狐狸都不知道。
说实话,就算它知道文姜马上就要死掉了,小狐狸的心中也没有半分波澜——
哪怕文姜对它特别好,好到连上穹都嫉妒,好到连小狐狸自己都情不自禁喜欢黏着她,整天就爱窝在她的怀里。
它的眼睛亦然平静如死水般,不是漠然的旷渺,而是笨拙的木讷。
文姜是对它好,可那又怎么样呢?
它还是如同一颗捂不暖的石头,没有爱人的能力,也没有被爱的能力。
小狐狸的内心世界空荡一片,就像是它消磨了大半辈子时光的荒茫雪山,放眼望去,除了卧在正中央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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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姜快死了。
这五个字对小狐狸来说只是被随意拼凑起的五个字,没有任何具象化的意义。
人死之时多有回光返照,卧在床上两天后,她奇迹般地恢复了气力,前些日子还是风一吹便能摔倒的病弱摸样,可现下却像是初见之时那般,面色红润,瞧不出半分虚弱的影子。
意识清醒后,她看着床榻边那条软软下垂的尾巴,她先是怔愕,而后哽咽着地搂住化为人形的小狐狸,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
冰凉的水珠噼里啪啦砸到小狐狸的脖子上,像是透过血脉皮肉顺着五脏六腑落到心中,在她心底下了一场阴暗潮湿的小雨。
文姜在哭。她之前说过,哭代表着难过。
年幼的女童微微抬起头,疑惑不解:“...你难过?”
为什么难过?
它好像问出了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因为文姜哽咽许久,也没能给出回答。
在她醒过来的第二日,少寂来访。少寂走后,文姜久违地抱着化为真身的它,和上穹一起站在雷云滚滚下,看着那个在它生命中昙花一现的男人大笑着与恐怖雷劫融为一体。
在她醒过来的第三日,小狐狸失踪了。上穹对文姜承诺会将它寻回来,文姜虽忧心忡忡,可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也有事情要做。
她回了一趟昆仑山,见了师兄师弟最后一面,并将小狐狸的尾巴带了回去,言语多番暗示恳求,希望若是师门日后遇到了小狐狸,能够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它多加关照——
文姜心知肚明,按照上穹的性格,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自毁的事情来。
那样的话,小狐狸就真的是孑然一人了。
她得为小狐狸铺好未来的路。
让它即便独身夜行,也不会感到绝望和茫然。
在她醒过来的第四日,文姜与上穹大吵一架。
因为她发现小狐狸不是失踪了,是被上穹囚禁在祭山宫殿下的地牢中了。
小狐狸第一次看到上穹对着它露出那种表情。
痛苦煎熬的,颓丧无奈的,却又狠厉决绝的。
他无路可走了。
上穹很困惑,甚至百思不得其解。
“文姜对你不够好吗?还是我对你不够好?”
分明剥离心魔抽去七情时那么容易,可为什么想要叫生来无情的人学会爱与恨却这般艰难?
金眸白狐漠然地睁着眼睛,身后七条尾巴被魔气凝聚出的锁链团团缠绕,没有一点反应。
两年相处,怎么可能会一点情感都没有呢?
连他这种嗜杀之辈在下定决心之时都会心生恻隐,可它为什么却还是这般无动于衷?
他这番行径固然对不起小狐狸,可那又如何。
这个世界上,他只要对得起文姜一个人就够了。
吾爱当前,浮生万物皆为虚无。
余下的,都不重要。
他的爱就是疯狂而又炽热的,简单直白,不顾一切。
“世间之情无非爱恨最为浓郁,你既学不懂爱,那我便教会你恨。”
尖锐的箭矢刺入柔软的皮毛,血液喷溅之时,他指尖微颤,心底寸寸地抽痛起来,却硬生生遏制住心底弥漫开的钝痛悔意,面无表情。
若是必须要沾染七情,那你就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