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拉特想了想,还是把他侧了过去,他尝试了几次去闭上穆拉的眼睛都失败了,最后使了点儿劲儿等了一会儿,才算合上了眼皮。
他把穆拉残缺的小腿和断脚摆好,又整了整他的衣服,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淤泥,这才伸出手让我们把他拉了上来。
我们几个看了看他的脸色,还算正常,于是我试探着问道:“开始埋不?”
波拉特听了这话看向了我,几次张开嘴却没说出话来,最后他叹了口气,终于说了一句:“埋吧。”
我们开始七手八脚地将刨出来的土往坑里回填,但我们这三个外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穆拉的脸,结果就是他身上已经被埋了个严实,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就像盖了一床被子,最后还是波拉特捧了一捧泥土,他细致地挑走了里面的泥土和杂草,说了句哈萨克语,随后他扬起那捧土,洒在了穆拉的脸上……
一捧黄土,此生不复相见,人生歧路,埋骨他乡。
波拉特撒下那捧土后就一直低着头往坑里推土,原本就伤痕累累的手上又被石子和草叶添了不少新伤,一直到土坑被填平,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们几个气喘吁吁地蹲坐在新坟旁边,张海问道:“你不摆个小石头堆啥的?”
波拉特摇摇头:“不用了,摆了别人会看到,不摆我也能认得。”
我在衣服上蹭了蹭手,随口问道:“你回去以后……准备干啥呀?”
这一行他肯定是干不了了,穆拉这个事儿只是管中窥豹罢了,波拉特的做法属于两面不是人,注定谁都容不下他,迟早出事儿。
波拉特有些茫然,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不知道,其他的,我不会。”
我心想也是,他这个年纪了,早就过了接触新东西的年纪,让他从头再来说来简单,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几个人能从头来过呢。
“走,我们找你的朋友。”
然而波拉特却没沉默太久,他拂掉身上的土站了起来,腰杆子笔直,仿佛穆拉一埋这个事儿就过去了,他再次立起他两个眉毛,又变成了那个拽了吧唧的波拉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