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金虎点点头,程风示意他们,赶紧的把那屋子里的钱箱子先送到地道里去运走。
自己伸手在怀里摸了摸那温热的左轮手枪,这才轻手轻脚的爬上了三楼,来到魏忠贤的屋子外面坐着等待。
透过屋子里的灯光,从窗户纸上透过的身影,能够看见屋子里的人并没有休息。
程风就坐在屋子外,看着窗户纸上的身影,静静的等待着屋子里的人,上吊的那一刻。
正夜深人静之时,
魏忠贤心里苦闷,哪里睡得着,只坐在那油灯前烤着炭火,思考着自己的这一生,一点也没有注意外面的夜色渐深,一楼的护卫们吵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正在回顾人生的魏忠贤隐约听见外面的野地里传来声音。
魏忠贤很是好奇,顶着凛冽的寒风,竟然有人在外边唱歌。
魏忠贤平心静气,静下心来,仔细的聆听着外面的歌声,那歌声充满着哀怨,凄凉,孤独,寂寞中,带着无尽的酸楚与无奈。
只听得那歌声唱来:
“随行的是寒月影,呛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这歌声翻来覆去,唱个没完没了。
随着这个凄凉的歌声,魏忠贤想了很多前尘往事,心中失落之感渐深,越想心里越是凄苦。
想到昔日的荣华富贵,魏忠贤觉得,活着真的没有意思,真个不如死了算了。
老家伙心灰意冷,渐渐丧失了生的欲望。慢慢的站起身来,解开自己的腰带,腰带的一头打了个结,用力一抛,扔过了上面的房梁。
老头子把那腰带合在一起,捆吧捆吧,搬了张凳子垫在下面,颤颤巍巍的站了上去,就要把他那老的满是褶皱的脑袋伸到套里去。
可这双手抓着布条,脑袋还没伸进去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道:“老爷爷,你这是要荡秋千吗?”
魏忠贤低头一看,是这客栈掌柜家的那个皮小子。正昂着那小脑袋,瞪着双疑惑的眼睛,胖乎乎的食指轻轻的抠着下巴看着自己。
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心灰意冷的魏忠贤,现在脾气也变得很好,他轻言细语的说道:“爷爷不是要荡秋千,爷爷是要上吊。”
小孩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魏忠贤问:“上吊好玩吗?”
魏忠贤摇摇头:“不好玩,上吊会死。”
那小孩更好奇了,眼睛瞪得跟个铃铛似的,肉嘟嘟的手指猛抠下巴:“既然会死,那爷爷为何要上吊?”
魏忠贤轻叹一声:“爷爷这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只能一死了之。”
那小孩更好奇了:“这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怎就到了走投无路,活不下去的地步?”
魏忠贤又是一声长叹:“你是小孩,不懂大人的世界,这天下虽大,也没有咱家的容身之地,有人不让咱家活,除了死,咱家哪也去不了。”
“是因为外面那个叔叔吗?俺听他老在那里唱真个不如死。这都唱了半晚上了,好不烦人。外面那个叔叔,肯定不是好人,老爷爷,俺说得对不?”
小孩的话,似乎触动了老家伙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点良心。
魏忠贤叹了口气低声提醒:“是啊,你小子说得对,他们都不是好人。看你小子挺招人喜欢,爷爷提醒你一句,让你爹赶紧想办法带你逃走。
外面是锦衣卫的人,他们明天一定会进来查看,到时肯定要杀人灭口。
你们家客栈里的人都会死,你人小,不知道啥是锦衣卫,你只须告诉你爹,他一定知道。”
魏忠贤说完,还以为那小孩会被吓得转身就跑。没想到那小孩不但不跑,反而拉了一张凳子在桌前坐下。
还顺手扒拉过去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说道:“魏公公还是下来吧,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站这么高。
万一摔下来,摔折了胳膊,摔折了腿可不好受,万一再摔折了老腰可就麻烦了。
再说了,经过小爷我这么一打岔,公公你那必死的心气早就泄了,还有勇气上吊吗?
小主,
别站的那么高高的,还是下来吧,咱们谈谈。”
那神态,那语气,真真是老气横秋,哪里还有一点小孩子的样子,以刚才那天真无邪的小模样判若两人。
“小子,你认识咱家?”
“名扬天下九千岁,威震朝野魏公公,这天底下不知道皇帝是谁的人有,不知道魏公公的人没有。”
这让魏忠贤心中一惊,心想完了,这小子是锦衣卫?这是不想让咱家自杀,想让咱家遭受折磨,不得好死。
又一想,可也不对呀,这小子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的真小孩,绝不是什么返老还童的老妖怪。
锦衣卫何时有这么小年纪的人物?还跑这么远的地方出任务,这根本就不可能。
“小子,你是锦衣卫的人?”
小孩摇摇头:“不是。”
“那你是谁?”
小孩笑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程,禾苗程,山东登州府人士。”
魏忠贤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自己认识的哪个小孩是姓程的山东人。
猛然,老家伙想起一个人来,去年王恭厂大爆炸的时候,那个把王恭厂附近的百姓全都调走的小家伙。
“你是程虚谷?袁可立的弟子?”
小孩笑笑:“如假包换,正是本公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为了等老头你啊,马上就要过年了,还在这里喝西北风,就为了等你光临,你说我对你多好。”
魏忠贤松开拉着腰带的手,颤颤巍巍的从凳子上下来,走到桌子边坐下,睁着大眼看着程风:“你把这客栈的主人杀了?”
程风摇摇头:“怎么可能,我可是好人,从不滥杀无辜。这店就是我家的店,我为啥要杀我自家?”
“咱家记得,你家的买卖好像只有琉璃和镖局,没听说你家还有做客栈的买卖。”
“没错,我家就这么一家客栈,这才盘下两年不到,可惜啊,这么好的院子,明天就没有啦。”
“也是,明天锦衣卫就会把这院子里的人都杀光,这客栈肯定会被烧掉。
不是,小子,你既然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为何还在这里?还不想办法逃走?”
程风呵呵:“我还没得到你的结论呢,为何要走?公公现在可否给我一个答案,你是想继续死?还是想继续活?”
魏忠贤苦笑:“咱家如果有活路,谁愿意去死,只是上面让咱家死,咱家不敢活啊。”
程风嘿嘿一笑:“只要你这老货想活,你肯定就死不了,要不然本公子大老远的跑这个破地方开个店,岂不白忙活。”
魏忠贤叹息苦笑:“咱家是想活,可是难啦,咱家不死,上面岂能饶过,怕是找遍天涯海角,也得找出咱家来。”
“只要你这老货想活,剩下的事就不是你操心的,无非就是让魏忠贤这个人名死而已。
只要你愿意,以后魏忠贤就死在这里了,今后天下不会再有人叫魏忠贤。”
“咱家不想死,可锦衣卫的探子已经到了,咱们逃不出去,咱家也不想让自己的护卫对抗朝廷,这不好办啊。”
“你那些护卫就别指望了,他们现在都躺在一间屋子里昏迷不醒。
至于你那些钱箱子,就作为我救你的辛苦费,替你代劳收下了。
如果你还想死,那些银子就是我的辛苦费,我也不算,两年辛苦,成白干。
如果你还想继续活着,我会养你下半辈子,你也用不上那些银子。”
听到这话,魏忠贤心里反而安静了下来,也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轻轻说道:“那些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不算什么,没有就没有了。
可是外面有锦衣卫盯着,这么多的箱子,你如何运得出去?”
程风嘿嘿一笑:“不瞒公公你说,为了你这些银子,我两年前就在准备,处处都算到了,岂能不准备好把这些银子运出去的退路。
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这个客栈里再不会有任何的箱子。”
魏忠贤闻言,感慨万千:“以前京城里有人说你小子拜过神仙为师,能掐会算,咱家是不信的,今日一见,咱家信了。
如今咱家的家产归了你,护卫也被你小子作了,既然如此,咱家更能安心走啦。”
程风面带微笑:“还是想挂上去荡秋千?”
魏忠贤苦笑:“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咱家不想死,可咱家必须死。”
“你就不想亲眼看看,没了你的朝堂是啥样?没了你的九边是啥样?
没有你牵制的朝堂诸公,是如何把椅子上那位忽悠瘸的。
你就不想亲眼看看,这大明是如何四分五裂的?
你这么死去,真的安心吗?”
程风话都还没说完,就看见魏忠贤那生无可恋的老眼里,迸发出一缕金光,那阴测测的声音好不吓人:“你小子是想做个反贼?造大明的反?”
这阴测测的声音,震的大少打了一个冷战,浑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大少紧了紧小棉袄,顺带摸了一下揣在怀里的左轮手枪,那胆气又噌噌的往上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小眼睛瞪得溜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魏忠贤:“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你是老年人,要懂得爱幼,别用这阴深深的口气吓唬小孩。
本公子打小,这胆子就小,可经不住你这样的吓唬。”
魏忠贤不理,只是一双老眼盯着程风:“小子,老实告诉咱家,你是不是想造反?”那语气更冷啦。
程风也冷笑回应:“你这老货,倒是想的挺美,就大明这条破船,帆歪舵断,船底漏水。
在船上掌舵的,划船的,没有一个想着怎样把这破船修好,只惦记着如何分东家的财产。
就这么一条随时都有可能沉入海底喂鱼的破船,你还指望我造反来帮它修补漏洞啊。小爷我可没有这么傻。”
“那你小子如此算计,意欲何为?”
程风摇摇头:“公公你放心吧,小爷我对大明这条破船没兴趣,小爷只是对坐在大明这条破船上的穷苦百姓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