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狗屎运(一)

这是我哭的最痛彻心扉的一次,连父亲安慰的话,我都没听进去。

原以为会换来一家团聚,结果当天晚上我被连夜送往了五十公里以外的太姥姥家。

临走时,父亲一脸歉意地半跪在地上摸着我的头,红着眼圈说道:“小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爸爸也有,咱们都得认命。”

“爸爸之前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爸爸得赎罪,你给爸爸赎罪的机会吗?”

我不懂为什么他赎罪的机会要我给,我更不懂我的命是什么。

难道我就活该被遗弃?

嗯,和一个身形佝偻,几乎不能自理的老人生活在一起,应该也算遗弃吧。

父亲走的时候我追出去好远,只是再远,我的脚力也赶不上四个轮子的汽车。

直到黑色轿车彻底被远处夜幕吞噬,我才灰头土脸地返回太姥姥的四合院里。

我很少来这里,因为怕。

不仅怕透着一股霉气,开门就嘎吱响的老旧房子,更怕一副永远笑的神秘兮兮的太姥姥。

四合院是两进制的,上几个青石板台阶,正门进去就是迎碑,右手边是个靠街的房间,被她当作药材铺,半死不活地经营着。

穿过迎碑和月洞门就是正院——东西厢房和正厅,院中有棵枣树。

我正瞅树上结的青色的果,盘算怎么爬上去,身穿黑色布衣的太姥姥站在正厅廊下,脸半藏在黑暗中。

哒哒哒——她在廊手上磕了几下烟斗。

“她还是把你丢给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人沙哑地咳嗽地几声,满是咕噜噜的痰声。

我虽然很怕她,可还是移过去,问道:“太姥姥,你说的是我妈还是我爸?”

太姥姥身形佝偻,苍白的头发拢成一个小髻,脸上沟壑纵横,嘴巴抿成一条线,眼睛被松弛的眼皮盖住大半,但露出来的神色永远精光闪闪。

“哼,两口子不分你我,他俩谁都一样。”她用烟斗指了指东厢房,“给你收拾出来了,以后家里做饭的活就交给你,你总不能白吃白住。”

她边说边挪回房:“晚上听到什么动静别大惊小怪,害怕也别怕跑到我这屋,我老太婆有隐私权,更何况我会插门。”

一点都没慈祥长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