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时间紧任务重,少年就一直憋着一口气,若不是累极很少休息,也就每日红莹来浇水时能与对方说两句闲话,放松一些。

可是师傅这次下山,担心徒弟心思跑到别处,直接给药山施了个结界,红莹第二天挑着水桶却发现进不来后,在隔音结界外手舞足蹈跳了一个时辰,来向倪阳州展示她对观徼真人的痛恨。

倪阳州靠在结界墙上,两人比划半天,终于确定连通信牌也不能再用,只能约定好等少年筑基再见面。

少年努着劲疯狂修炼,每一次榨干净经脉中的每一丝灵力不肯罢休,进步飞快,精神紧绷,终于在训练结束后,倪阳州直接因为太久没吃东西,又太过疲惫,晕了过去。

还没人来救他。

有结界呢。

倪阳州莫名其妙的委屈堆在眼睛里,道理都明白,但情绪实难自控,看到师傅往后撤的半寸,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我错了!我错了师傅……”

倪阳州的眼睛很大,泪珠也堆得大,滚滚而落,直接打湿桌面,颜琮之看着忽然号啕的弟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手足无措。

“……无事,你,你知错便……”

倪阳州哭得更大声了。

哭他饿晕时绝望的痛苦,哭他几个月的疲惫,哭被隔开的朋友,哭总是离开的师傅。

哭他早逝的父亲,哭他惨死的妹妹,哭他不能瞑目的娘亲。

哭朝乾夕惕、焚膏继晷,用尽努力也到不了要求的自己。

他总是失败,不管他有多么努力。

倪阳州以为经历过亲人的离去,是自己已经学会的克制,却没想到这样的苦痛并不是熬一熬就能康复的伤口,而是一生缠绵难以根除的病。

倪阳州一哭起来才发现自己有这么多的眼泪,难过和伤心一直埋在身体里,现在它们找到了机会,蓬勃而出,少年哭得头晕耳鸣,忽然觉得天地之大,自己无处为家。

颜琮之看着大放悲声的弟子,听出了那哭声里的无奈,只觉得心好似随着哭声揪紧。

渐渐地,倪阳州的声音发不出来了,他猛吸了一下鼻子,嗓子里是嘶哑的疼痛,只有眼泪依旧不肯停下,浸湿了他起皮的唇角。

倪阳州看着沉默的师傅,再不肯抬起自己头,垂下脸,一声也不出,任凭泪水滴落。

颜琮之听着窗外风响,植物抽叶,夜空中星移斗转,宽阔尘世里,少年像一棵孤独的芽。

一双手把紧紧咬着下唇的少年拥进怀里,倪阳州还未反应过来,鼻腔里就充满了竹叶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