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不是悲伤的解药,反而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十二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她对她的思念和内心的苦楚,是与日俱增的。她太想再见她一面了。她还有很多的话想对她说,说她爱她,说她错了,说她以后一定不再气她了,她会乖乖听话,她会做她最懂事的女儿。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她过世的那个晚上。她不再发疯,也不再歇斯底里地让她滚开。她只是安详地睡在那里,可是再也不会醒来。
她紧紧握着她的手,迟迟不肯让别人将她搬走。
妈妈只是睡着了。十七岁的她欺骗起自己。妈妈只是累了,妈妈还会醒的。她不要她离开,她祈求起上苍,希望某位好心的神能听到她的呼唤。可是根本没有回应。希望断裂,绝望紧随,她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妈妈,我是南瓜呀,你不要我了吗?
妈妈,你别走,再给我几年时间好不好?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妈妈,别走……你走了,我就没有妈妈了……我不能没有妈妈啊……
妈妈……
是父亲强行阻止了她的悲痛欲绝。也是父亲,让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将母亲的遗体带走了。
“南瓜,妈妈走了,你让她安心离开吧……”父亲对她说。
她恨他,她虽然知道自己是不对的,但她就是恨他。母亲生病的时候,他在哪儿?他在忙他的‘事业’;费赛尔被人欺负,哭着喊妈妈的时候,他在哪儿?他在和那群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扮演‘为岛为民’的虚伪角色;母亲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很想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儿?他在替别人谋划未来。
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所以当时的她,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把怒火发泄在了他身上。她对他大吼大叫,她还把母亲去世的责任全都推在了他身上。他脸色铁青,但一言不发。她发了疯似的追上母亲的遗体,可安格斯死死拽住了她。
她就这样看着母亲离开了自己。那些人推着她,将她埋在了白色床单之中。她再也看不到她的脸了。然后,他们撞开了太平间的门,然后,他们消失在了那道昏暗的走廊里。母亲就这样被他们带走了。滑轮嘎吱嘎吱地叫,日光灯凄凄惨惨地摇。脑子就像被轮子碾过一遍似的,一片空白。天塌了,地陷了。从此,她的世界陷入黑白。
所以,当她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她的幻觉。
半年前,母亲就去世了,所以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是妈妈呢?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她揉了揉眼睛。她认为这是‘穿越’带来的后遗症。但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赫然发现母亲依然站立在那里。她在笑,她正满是慈爱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