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在整个社会来衡量,其地位基本上应该能和一个府知事或者大学校长相提并论,而且只高不低。
这样的一个人来主动对自己示好,甚至不顾年龄的差距,当然宁卫民会多心。
说句心里话,从最初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对方肯定对自己有所求。
再加上现在,对方又和自己产生了如此巧合的尿点,非要并肩同行,他就更确定了这一点。
甚至还能猜出或许是有点不好公开的事儿。
果不其然,等进了厕所,宁卫民就发现自己还真的猜中了个八九不离十。
敢情吉茂这家伙居然是为了儿子,求他来贷点款的。
这事儿说来其实挺有意思。
吉茂膝下有一子两女。
长子前几年大学毕业,因为有老子关照,不但顺利进入了住友银行工作,成为了名符其实的“银二代”,而且被分到了东京的核心三区之一的港区分行信贷部。
但是,吉茂的长子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能力都实属一般,偏偏属于天赋不太够,特别不争气的那一种儿子。
像大学就只勉强考上千叶大学,属于二流大学里的中等。
而且他的运气还不好,赶上了日本财经界发生最大变革的特殊时代。
要知道,原本银行信贷部是位高权重外加清闲舒适的部门,根本不愁客户。
但因为广场协议的签订,日本金融市场全面开放,金融产品变得日益丰富。
这几年银行的生存处境也随之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许多日本的企业都靠其他途径来融资了,大企业则更青睐成本更低的发债方式。
这就让日本银行的传统信贷业务受到了很大冲击。
结果渐渐的,各个支行信贷部在日本央行“日银”制订的窗口指导下,就有了业绩完成的压力。
那不用说,在港区这样精英众多的分行,吉茂长子这个“银二代”自然就成了能力和学业完全被碾压的存在。
永远的倒数第一名不至于,毕竟还有个与之情况差不多的住友银行本部常务次子来垫底儿。
但这两位说白了就是阿大与阿二的关系,反正拖后腿的不是你就是我。
唯一令人宽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彼此商量好了,每隔不久这哥俩也知道互相换换位置,倒是免得彼此太难堪。
就这样,虽然看在吉茂的面子上,住友银行港区支行上下都对其子厚待有加。
可工作拿不出亮眼的成绩让吉茂长子的前程成了问题。
哪怕吉茂很懂得暗箱操作,可要是他的儿子始终没有一点亮眼的工作成绩,个人履历太拉胯也很难办。
强行升职终究堵不住悠悠之口,还会让提拔他的人成为有眼无珠的混蛋,成为下属背后议论的笑柄。
甚至退而求其次,直接调离,或是换岗也不行。
因为如果那样,就会在个人职业履历中留下抹不去的污点,反而会给前程造成更大的困难。
于是吉茂部长就发愁了。
这意味着,他不但得给儿子找升职的机会,而且还得包办业绩,甚至必须得做得天衣无缝才行。
别忘了,还有个常务的次子也面临的同样的处境,他必须在保证让人抓不住把柄的情况下解决问题才行。
所以没办法,吉茂就只能四处卖老脸,可着自己的人脉给儿子找业绩。
这不,今天来参加庆典就是想借机找找机会替儿子解决问题,起码也得让老朋友加贺申一郎从儿子手里贷个八千万円再说。
至于能在这里见到宁卫民对吉茂来来说就更是一个意外惊喜。
他不仅记得宁卫民从住友借走的三亿円贷款,哪怕年息高达百分之十,也是按月准时缴付的。
而且他还记得宁卫民的坛宫是有共和国官方背景的,就开在银座,庆典很排场。
开业当天不但许多明星来助兴,客人也比较有层次。
尤其是今天看到宁卫民还有松本庆子陪同来参加宴会,他就更能确定宁卫民在东京混得很不错。
这样的客户虽然不够了解,但却是可以放心放贷的目标了。
于是乎,他才会主动在庆典开始前与宁卫民攀谈。
而这见面后的客套,其实就是印证他所有猜想的过程。
就这样,当庆典程序一结束,宴会开始后。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一觉察到宁卫民离席,也就屁颠屁颠的追来了,势必要抓住这个机会不可。
没办法嘛,谁让可怜天下父母心呢,谁家也保不齐出个废物点心一样的怂孩子!
日本人也是有舔犊之情的好不好?
至于吉茂的期望也真的不算太高,只要宁卫民愿以坛宫饭庄为抵押,本月内贷个三亿五亿的就好。
不用说,尽管吉茂不可能对宁卫民说出全部的内情,肯定为了颜面有一定程度的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