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其实很像工艺品行业。
作为生产企业越做越赔,利润都被外贸部门截留了,而且收购价还是强制性的。
那赞助企业凭什么白往里扔钱呢?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没点好处,就当冤大头吗?
更何况宁卫民表达方式也很客气,没对陈培斯说一定要怎样怎样。
所以作为创作者,陈培斯虽然艺术底线很高,最讨厌别人干预自己的电影创作,可还是点了点头。
“没辙,现在电影厂就这样,体制局限太大了,要不我们这片子也不会遭这么多磨难。我能理解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我是这么想的,光特别鸣谢和海报,肯定是达不到我们预期的。所以得加镜头。”
“你的意思是说?我得拍个穿西服的镜头吗?这没问题啊,我都想好了,剧本里有一场戏,干个体的顺子从广东发了,坐出租车回家,胡同门口一下车,衣着体面的样子,邻居都认不出来了,还以为他是港客呢。到时候让顺子穿一身皮尔卡顿,再让演顺子的刘佩琦自吹自擂一通不就行了……”
“这么处理可以。”宁卫民点头,他感到陈培斯确实提前做了功课。“不过,我们公司还有马克西姆餐厅和美尼姆斯餐厅,是不是也想办法给宣传一下……”
陈培斯沉吟,“这就有点难了,顺子发了,倒是可以加点请客吃饭的戏,西餐中餐的其实无所谓。可这是俩餐厅……”
忽然,他灵光一闪,还真有了主意。
“要不这么着吧,咱就拍街景。我这片子一开始放字幕和配乐的部分,就是我扮演的二子在京城四处无所事事的瞎熘达,而且处处不受人待见,以此表达小人物的卑微和迷茫。我可以走到你们这美尼姆斯和马克西姆的门口啊,很好奇往里依次张望,然后你们那个……那个穿礼服的,站门口的,啊……那人看见我,就很礼貌的为我拉门让我进去。可我是小人物嘛,知道这地儿贵啊!所以反而恐慌的连连摆手,最后甚至出于没见过世面吓得落荒而逃,这不就行了?”
宁卫民打心里为陈培斯绝佳的头脑赞叹。
别说,这创意绝了,确实有把逗儿。
难怪人家称霸了整个八十年代全国的喜剧小品市场,是当之无愧的喜剧之王。
再之后,这话题就彻底聊开了。
宁卫民毫不客气的继续扩大战果,“我们公司还有投资坛宫饭庄,是不是也能给加段儿戏宣传一下?你刚才说过,顺子发了会请客的……”
“还有,你这电影拍完,什么时候公映?明年?哎,那你这剧本里,老奎干涉二子恋爱,去电影院找他那一场戏,电影能不能换成阿兰德龙的?《左罗》还是《黑郁金香》无所谓,主要是我们公司明年有安排阿兰德龙访华的计划……”
就这样,又谈了几条,宁卫民终于微笑着伸出手。
“那恭喜了,我代表本公司正式决定,同意为这部电影投资二十万。我这就让人准备合同。签完就可以拿支票了。”
这一下,无论宫海滨还是陈培斯都乐了,真没白来一趟啊。
于是一个说,“瞧瞧,培斯,我没说错吧。卫民这为人就是局气,瞧这事儿办得多痛快。要十八万,给二十万。”
另一个握着手说,“是是,这点……我绝对感受到了。而且万没想到,对我这剧本,咱们今天也能聊得这么默契啊。这些改动完全不影响情节,太圆满了。那什么……要是不嫌弃,我们今天一起吃顿饭,我请客,表达一下啊……小小的感谢。”
可哪知宁卫民全没结束谈话的意思,反而又抽回手,回身坐下来了。
“太客气了,来我这里了。哪儿能让你掏钱请客啊。培斯,咱们是朋友对不对?那就实在点,一会咱们就楼下,马克西姆餐厅吃吧。很方便的。不过先别急,我还有些改动的想法呢,咱们再聊聊……”
“啊?你还有事儿啊?”宫海滨愣了。
“这……这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陈培斯也不解。
宁卫民则忍不住流露出别有用心的微笑。
心说了,先公后私,公家的事儿解决了,我私人的利益怎么办啊?
当然得谈了,而且更得好好谈。
“我冒昧问一句,现在物价天天上涨。这二十万拿到手,就肯定够用了吗?万一再出点岔子怎么办?就不想再保险点儿?就不想再提高点制作质量?我要有办法,再多给你凑二十万不好吗?”
魔鬼的口才永远是从人最渴求的欲望下手,陈培斯立刻上钩,老老实实坐下了。
“啊?再给二十万,那……那行。太感谢了,我洗耳恭听。”
看着陈培斯一副心里没底的样子,宁卫民又忍不住笑了。
“放心,不难为你。你就听听,觉得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这话让陈培斯脸色和缓了点,笑容了多了期待。
“是这样,我们公司有几个服务商跟我关系也不错。比如这料器厂。你剧本能不能改动一下,让电影里的陈老爷子,也就是老奎,别做什么洋铁壶厂的厂长,做这个东花市街道料器厂的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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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煤市街的服装厂,麾下有几个服装品牌,男装,女装,运动装都有。我是想替他们把拍摄所有的服装都包下来。你电影里顺子不是卖衣服的吗?还有你这个主角的服装。都用他们的行不行?”
“这么说吧,你要是同意,街道厂以你的电影名义,销售同款服装,用用你的形象做做平面广告。这钱就是你的了。也免得你预算那么紧,少让剧组的人吃点苦。”
又是二十万啊!就这么爽快摆在了面前!
别说不影响情节了,而且这么一来,这部片子的服装费还省了。
资金肯定绰绰有余,最后还能剩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