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的人,他们看不到一个熟人,也就罢了。
小主,
关键是直接就断了他们在领导面前露脸,和同行业交际的方便啊。
如何让人不恼啊?
也就是他们听话头,知道同席的这些相互寒暄、客气的人级别不低,都是些工艺品厂家的厂长、书记。
否则,他们非得气炸了肺大泡不可呢!
总而言之,这两位大经理对“坛宫”给予的招待哪儿哪儿都不满意,那坐下来还能有个好脸色?
尤其听着一桌的客人互相间聊着天,但凡涉及“坛宫”的方方面面都是吹捧和恭维,他们的表情阴得简直都能拧出水来。
所以这种情况下,俩人心有灵犀的联合在一起。
当众阴阳怪气和旁人唱起来反调,你一言我一语的甩上了片儿汤话,也就不足为怪了。
北海仿膳饭庄的严宏率先开口。
“哎,要说这‘坛宫’是真的财大气粗啊。只可惜,这新店就是新店。正所谓,‘树小屋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这里真正有分量的古董太少了,全靠西贝货来充场面,呵呵……”
颐和园听鹂馆的池国维也随之附和。
“可不,这整个餐厅都算上,年份上能过康雍乾的瓷器也是屈指可数啊。不过四五十件而已,颜色式样也单一,不是黄底儿就是蓝底儿。字画就更别提了,全是现代的玩意。那些落地罩和家具倒是有不少宫廷规制的精品,可惜啊,木器这玩意不上品啊。依我看啊,这‘坛宫’饭庄里里外外,纯属花架子一个,这钱掏得有点冤枉……”
而他们这话一出口,其他正给“坛宫”凑趣儿说好话的人,自然全愣了。
大家伙脸上带有明显的不解,都是一个意思——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说这些不受听的啊?这俩人哪儿来的呀?
甚至有人面现不快,那表情无疑是——这俩孙子干嘛地的?怎么这么不开面儿?诚心给大家添堵呢!
像即墨酒厂的厂长张继生,就因为宁卫民是采购了自己产品的大金主,忍不住替“坛宫”仗义执言。
“两位,话不能这么说吧?‘坛宫’是新兴办的饭庄,古董少一些很正常。可要说没好东西,未必。像二楼餐厅入口处,那些祭天的礼器难道不够格吗?那都是国宝级别了。是天坛的珍藏,连故宫也没有,游客根本见不到啊。”
“何况工艺品怎么能算是西贝货呢?据我所知,那些铺陈摆设,宫灯料器可件件都出自名家之手,不是一般水准的物件。字画也是一样啊。旁的不说,您看看这整个餐厅的壁画,其他地方还能见到这么壮观话里的景象吗?那都是咱们顶级美术学府众多师生的心血结晶。”
“还有那好几米的《福禄寿喜图》,那可是美术家黄胄先生的大作。就凭这尺寸,这效果,完全可以媲美东方宾馆的《江山如此多娇》了。再加上这古筝琵琶的演奏,简直艺术感和实用性并存,依我看,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美食博物馆……”
张继生的话有依有据,当成博得了许多人的赞同和支持。
然而这些人的点头和附和声,却让严宏和池国维倍感尴尬。
严宏立马偷换概念展开反击。
“你这人,说的完全就是外行话。什么艺术性和实用性并存?还什么美食博物馆?这是饭庄,饭庄就是吃饭的地方。关键还得看菜。就凭他们一个新店,能做出什么好菜来?那在饮食行业里就是个小字辈嘛。俗话说,水再大也漫不过山去。要没有真正的宫廷菜厨师指点啊,这饭庄什么都不是。”
池国维也故意抬杠。
“就是,民以食为天,山以石为仙嘛。虽然作为经营宫廷菜的饭庄,确实与‘文化’有关。可宫廷怎么会有现代的玩意呢?宫廷的文化,当然必须是真古董,而且光古还不行,还必须皇家御用的东西才行。这饭庄里的东西并不符合啊?说白了,这里只是打着宫廷的招牌招摇撞骗……”
“对啊,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北海仿膳的漪澜堂和道宁斋,你去过没有?你得先去看看那里的玩意,再跟这儿比。弄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都是仿制的,假的。只有在北海仿膳用餐,你才能真正感受到皇帝吃饭的滋味。”
“没错,颐和园的听鹂馆也一样啊。那门口的牌匾都是西太后御笔亲书。这里又有什么啊?难道就凭傅杰写的那‘正宗御膳’?这不成天大笑话了嘛。连仿膳饭庄和听鹂馆都只敢自称‘仿膳’,合着这新开的‘坛宫’倒是‘正宗’了。敢吹啊!真敢吹啊……”
听听,这一唱一和的,话是越说越难听了。
在座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越发摸不着头脑。
大家实在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今天的宴席,会出现这样大煞风情的主儿。
尤其是即墨酒厂的张继生,更加忍不住要开口理论。
但幸好此时有人抢先开了口,及时把他给拦住了,才没让他和这两位进一步发生语言冲突。
“哎,您是仿膳饭庄的严经理吧?对不住对不住,刚才光顾说话了,就没认出您来。我是京城美术红灯长的许平治啊……这位是听鹂馆的……石……不,池经理?咱们也见过的。因为宫灯维修的事儿,就上个月嘛。”
小主,
说话这位正是美术红灯厂的厂长许平治。
他一认出了这两位大经理,直接就站起身来,迫不及待的主动绕过旁人来与这二人握手。
不为别的,业务需要啊。
想也知道,一个宫灯小厂靠谁活啊?何况他们的业务又那么特别。
全京城就三家宫廷菜饭庄,无论哪家他也得罪不起。
虽然“坛宫”是最能花钱,也最痛快的一位,足以顶得上其他两家。
可也得考虑到“坛宫”这是刚开张,需求量才会这么大。
何况“坛宫”前程也不甚明朗,弄不好就是一锤子买卖。
所以他完全犯不上为了维护“坛宫”的声誉去得罪另外两家。
总之,最好是谁也不得罪,那自然该拍还得拍,该哄还得哄啊。
必须得承认,只要能管一个厂子的人,就没有笨蛋。
就像许平治一样,其他的人也立马明晰自己应该持有的态度了,该站定的立场了。
虽然大家已经差不多看明白了,这两位完全是出于嫉妒和狭隘,才会在这样的场合对“坛宫”出言批评,表达不屑。
但他们出于利益考量,还是变得热情起来,主动跟严宏和池国维打招呼,依次开启自我介绍模式。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他们每个人都希望能与仿膳饭庄和听鹂馆建立业务关系,好为自己的产品多找条出路。
这一点,甚至就连暗叹晦气的张继生也是一样。
虽然他作为刚才第一个表达反对意见的人,心知肚明自己已经开罪了这两位大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