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啊,就藏在那二十几件瓷器里,是被宁卫民一眼相中的。
那是个外壁挂满了花釉,内壁釉色蓝里透黄,黄里渗黑,黑中泛白,白里又流出一股鲜红色的笔洗。
别看宁卫民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而且当时这笔洗里,还放着一块没用过的肥皂和几根新蜡烛,落满了灰。
可问题是,真货、好东西,稀世珍宝,抓人啊!
懂行的打跟前一过,真东西就会像磁铁一样把人的眼光牢牢吸住。
那感觉就跟搞对象相亲时,男的见到一个大美女似的,眼睛一亮,有种勾魂夺魄的感觉。
要是假货,往外推人,怎么瞅,怎么别扭。
尤其宁卫民又牢牢记住了康术德说的“好东西往往深沉内敛”这句话。
他仔细端详这个颜色花不棱登的东西,觉着颜色艳丽却不跳脱,器物的形状也够稳当的。
上手一翻笔洗底,又是雍正的年款。
再加上这物件拿在阳光下端详,居然有淡淡的流色彩光。
他就断定这是一个好东西,一下入了他的“鬼子眼”。
要不怎么就那么乐意给孙五福二百二呢?
果不其然,等他拿回去给康术德鉴赏,才把这笔洗往桌上一放,老爷子的眼睛就腾腾发光啊。
看了没两分钟,老爷子就当场断言。
“你拿回来这东西,是比较鲜见的窑变釉啊。这是清雍正时期仿钧窑瓷器时所繁衍出来的一个品种,采用两次或多次上釉的方法烧成,其中釉色偏红的称‘火焰红’、偏蓝的称‘火焰青’。你这个笔洗,釉面红黄相间,流淌交融,通体施窑变釉,外壁近足处积釉明显。毫无疑问是‘火焰红’。最难得的是没崩没冲……好玩意。真是好玩意!哪儿弄的?你小子眼力有长进啊,这么稀罕的玩意你都能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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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卫民当然被夸乐了,但也没答话,倒是又从怀里又掏出一本线装书来了。
这个就是第二件,是他从那些旧书里找到的了。
他压根不懂,就是凭书页里的许多红章,本能觉着这书有年头了。
看着保存得还行,认为不是明就是清的古籍善本,应该是能值些钱的,就拿回来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啊,这玩意的价值远超那一件“火焰红”。
而且康老爷子那么沉稳的人,不看则以,一看居然大吃一惊,忍不叫出来了!
“宋版!”老爷子拿起书来,手都哆嗦了。
“没错,绝对的宋版书。这是地道的南宋‘浙本’。你看这字,刻的是典型的欧体,字体长方,书丹笔画一丝不苟,毫无懈怠之处。字字挺拔秀丽。”
“再看这白口,上鱼尾,左右双栏的版框。尤其是这里,版心的下端有个‘匡’字,这是刻工之名啊。再看这书的纸,是为黄麻纸无疑。”
“鉴定宋代的纸及明以后的仿麻纸,有两个要点。一是宋元时的纸张比较粗糙,也比较薄脆,而明人的仿纸要比宋元的纸张细腻得多。二是宋元时期的造纸原料主要是麻,故而纸上留有一根根的麻纤维。你看哪,这就是。”
老爷子兴奋极了,一一指给宁卫民看。
但宁卫民点头归点头,更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老爷子,那您说这书能值多少钱啊?”
“你怎么就知道钱!别的就不知道啦?”
康术德有点不屑,但还是告诉了他。
“这东西究竟值多少,我也说不好,但一定不便宜。因为解放前就有一种说法,叫‘一页宋版,一两黄金’。你这本儿书,按过去的标准,哪怕十六两一斤,怎么也得值个几斤金子。何况现在,这东西就更少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书只有一本,不成套,否则那更了不得了。”
这么一说,宁卫民当然美了。
好几斤的金子啊!按三十块一克的金价,那就是十几万呢!
这要卖了,那得换多少好玩意啊?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了。
因为还没美多久呢,老爷子一伸手就把书从他面前拿走了。
不但锁在了柜子里,而且还冲他直摆手。
“行了,这儿没你事儿了,走人吧。”
宁卫民立刻傻眼了。
“啊?您……您什么意思?那书……”
康术德理直气壮。
“怎么着?合着我白给你鉴定了?咱可多少回了,你说来就来,连瓶酒都不带给我买的。有时候,我还得反过来伺候你吃喝。今儿我想留你件儿东西,难道还不应该吗?”
宁卫民脑袋冒汗了,他确实理亏啊。
“不是,师父,那宋版书吧……其实……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