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实话告诉你,我是过来人。打你弄回那些画来,我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出。”
“我年轻的时候,类似于这样的情形当然也遇见过。想当初,我也有见着好东西,眼睛拔不出来的时候。觉着机会错过就没了,不惜砸锅卖铁,就想把好东西揽在怀里。”
“嗨,其实还别说你我了,只要沾上这些东西的人哪,都是这样。张伯驹又怎么样啊?为了一张《平复帖》,他不一样是不惜破家卖房,也要凑钱弄到手呀?”
“但是咱们丑话说前头。我也得劝你一句。小子,你要买这些东西可得想好了。以你的性子,真达成所愿,虽然是发了一笔横财,可也有了数不尽的麻烦。你以后可别找后账,怪我今天把钱借你。”
这话一说,宁卫民倒是纳闷了。
“老爷子,您的意思是……是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您是怕我钱财露白,惹人觊觎?还是怕这些东西来路有问题?”
“我可跟您说,我买的都是近现代书画,来源完全合法。那是有发票的。这难道还能让人挑出不是来?”
康术德又摆了摆手。
“哎,不是不是,这些道理你当然懂啊。你为人又小心谨慎,不大可能犯这些错误。我是说呀,这些东西成了你的,那就是你的魔怔,从此就会让你牵肠挂肚。你把这些玩意收在手里,天天看着、守着、保护着,痴迷其中,这就是自讨苦吃。”
宁卫民被说得更糊涂了。
“这怎么会是苦呢?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儿啊。我乐在其中,高兴还来不及呢。老爷子您放心吧,我敢肯定,不会的。”
而他的态度,反而让康术德情不自禁苦笑着感慨起来。
“哎哟,我说前门楼子,你说的是胯骨轴子。”
老爷子无奈地摇摇头。
“你小子,现在肯定想不明白四大皆空的道理。那就得经历红尘之苦啊。”
“现在我再怎么跟你掰开揉碎了说,全没用。恐怕你只有到老了,才懂得这个道理。”
“真等你能像张伯驹一样,到了舍得把你的这些东西都捐了的时候。你也就全明白了。”
完完完,宁卫民听着这些话,彻底的晕菜。
他心说了,怎么师父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这精彩的人生崛起可才刚开始呢。
这笔生意要做成了,十有八九我以后就是书画界的无冕之王了。
何况谁搞收藏不是好东西越多越好啊?没听说还会嫌东西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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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人用不了,可看着就高兴啊,还可以传给子孙后代啊。
干嘛就非得捐了,非得让它转头成了空啊。
还可悲可怜?应该只有穷人才谈得上这俩字儿吧?
看着宁卫民完全是一副没睡醒似的迷糊样儿。
康术德不禁再叹一声。
“哎,人尽皆然啊。许多人明于断事,却昧于外物,都避免不了一个‘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