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生和士子大多数是年轻士子。这个年纪也是最有血诚的时候。
当朝廷要弃凉州,与辽议和的言论,在京中传得有鼻子有眼时,这些人首先就坐不住了。
吕惠卿在河东大胜的消息传来,读书人们不理解,为什么朝廷在西面屡屡胜利,却要抛地给党项人。
为什么我们明明赢了?
反而要向党项割地让步,甚至还要赔款!
朝廷内部有奸臣啊!
那奸臣到底是谁?
那就是枢密使孙固!
……
枢密使孙固坐在马车中上朝。
孙固如今负责对辽议和之事。如今辽使就要入京,但辽使咄咄逼人之势令他头疼。
一旦自己的条件不能满足辽国的述求,那又当如何?自己还能开出什么条件?
细思之间,孙固马车停下了。
“怎么回事?”
“枢相!马车前方有士子遮道!”
孙固皱眉道:“斥开便是!”
“回禀枢相,人太多了,赶不了!”
孙固闻言挑开车帘一看。
却见前面密密麻麻地都是身穿白色襕衫,头戴黑冠的读书人,他们整齐肃穆地站在道路两旁,在外面还有不少正在围观的百姓。
孙固心道不好,自己被拦住了。
孙固还未说话,但见为首一名士子拨开长衫下摆,在泥泞的道路上直直拜下道:“枢相,这是草民等人联名所写的文书,还望枢相闻知!”
孙固在车帘之后含糊道:“知道了。你们散去吧!”
孙固心道,好啊,公然上书言事,还是当街胁迫朝廷大臣,以后你的仕途到头了。
寻即孙固又想到,算了,一个草民懂什么,朝廷不可能同时打辽国,党项。
否则有亡国之危。
一个读书人懂得什么国家大事。
一不做二不休,既是有了主张,便要坚持到底。我所为之事,千秋功过自是有人评说。
小主,
当文书递至孙固手中时,士子们依得吩咐缓缓散开……
孙固松了口气挑开车帘正要说几句,却见这名递血书的士子高声道:“枢相,人可以忍辱负重!难道国家亦是如此吗?”
“常言士可杀不可辱!学生愿洒尽一腔热血报效朝廷!”
顿了顿这名士子长吟起来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孙固心道,是,横渠弟子?难道是太学生?
但见此人目露决绝之色,忽然拔刀就颈。
孙固大惊欲出言阻止,但为时已晚。那名士子连片刻犹疑也没有,果真用他的一腔热血洒在大道上。
左右同窗见此慌上前伏在他尸旁大哭。
一旁围观百姓也是摇头,皆视对方为忠良,孙固为奸臣。
孙固见此一幕,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手拿文书手顿时抖了几抖,旋即神情又隐去,对身旁人催促道:“快走!快走!”
马车重新上路。
孙固面色凝重坐在马车上,听得许多人伏尸大哭之声。
孙固沉默半响,等哭声远去后叹道:“留此有用之躯报效国家不好吗?”
……
孙固回到朝中向天子言述此事,孙固道:“陛下,臣查过了此人乃太学生,确实出自于张载门下,省试第一百七十二名!”
官家闻之命人查此人成绩,一旁石得一报道:“是二甲第五十七名!”
官家闻言,颇为难过地道:“可惜,可惜!国家正需此忠贞之士!”
孙固道:“如今民间舆论都在反对对辽议和之事上,臣揣测这背后似有人在煽动!在暗中煽动士心民心!”
官家神色一凛道:“到底何人在办此事?朕定是不饶!”
孙固道:“臣不知。陛下可命皇城司去查探!”
官家道:“朕晓得。”
孙固道:“臣之前早就劝说陛下罢去吕惠卿,此人乃奸佞,一味贪功,还妄图索求假节度使之节。如今吕河东获胜,反是令议和之事陷入被动。”
“而京师里这些读书人有血勇不假,但办事不知后果轻重,不知一旦宋辽交兵之局如何收拾。”
“一旦交兵,河北无险可守,京城也是难守。”
官家闻言默然,这话孙固已是说了很多次。
孙固见天子不言语,心底有数道:“陛下,臣请辞位!”
官家问道:“这是作何?”
孙固道:“彗星之天象,两府都有责任,臣或也是其一。”
官家道:“此不干卿事,你若走了,朕又有谁可以托付?卿勉力为之!”
孙固道:“今日事一出,臣要负此万世骂名,不过蒙陛下擢为枢密使,正因臣反对宋辽交兵,如今臣唯有勉力为之。”
官家道:“卿且大胆为之!朕会为你撑腰!”
孙固方才也是以退为进,既讨了天子这句话,他也有了底气言道:“既陛下有这句话,臣唯有万死以报答陛下!臣告退!”
孙固走后。
官家神情落寂道:“一个两个都是如此,章卿如此,你也如此吗?”
“石得一,吩咐下去,皇城司全力查探这些日子散布流言之人!”
石得一称是后退下。
官家定了定神,拿起这名死谏的士子卷子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