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听完沈括一番论述心底也是佩服。
沈括不愧是吏才,对于免役法的缺点,绝对是一针见血,说得一点错也没有。
免役法最大的问题,除了剩役钱外,就是对下户征收。
将以往衙前役都不用服役的女户,未成丁户,都要收钱。
比如女户,就是家里没有男丁,孀居之户,这几乎没有收入来源。
还有未成丁户,那就是孤儿寡母那等,丈夫去了,母子相依为命,这等比女户更惨。
原来这二等户不用服衙前役,到了新法这里,就成了你们不要想钻国家的空子都要收钱。
这简直把这些百姓往绝路上逼。
好比月入五千以下可以免个税,现在月入零,都要缴钱。
更不用说朝廷现在还钱荒,吕惠卿铸折三折五钱掠夺民财,都被搞成了善政。
钱荒势必导致力贱钱贵,原来穷人没钱但可以卖一身力气抵劳役,现在不行,朝廷不要你的力气,朝廷就要你的钱。老百姓为了交钱抵役,不得不卖屋卖田,
要不然免役法一千八百万贯哪里来的,章越在熙河打了五年,也才花了这么多钱。
为了这一千八百万贯,究竟破了多户人家?又饿死多少百姓?
变法到底是为了利国,还是利民?
所以韩绛,章越,以及三司使沈括都想劝官家缓一缓,停一停,将新法改良一下,多往【民本】的路线上走一走。
但通过郑侠之事试探,令韩绛,章越都试探出官家根本不想改。
章越也不知说什么,半个月前在殿上奏对之后,官家手指着西夏的地图,拉着自己的手道:“朕要集全国精兵猛将灭了此贼,卿当助朕,耐个三年之苦,就算背负骂名,也要完成此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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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卿,朕不是好大喜功之主,更不是要图什么身后虚名,而是令我子孙后代再无此忧,不受此苦!”
章越当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你又如何叫他在这时候泼官家的冷水。
到底是利国,还是利民?
到底哪一个道理是对的呢?问这个问题的人,政治上都不成熟。
此刻听着沈括此辞,官家脸上已是很难看了。
沈括却没有发觉道:“陛下,臣身为三司使,掌天下之司计,若不减役钱明年将岁入一千八百万贯(我沈括不是投机,只是在三司使任上发现了岁入的问题)。”
沈括今日说话居然极度流利,竟然也不结巴了。
这也沈括上奏发挥最好一次,他的观点得到了不少官员的认同。
沈括话音落下,一旁蔡确上前道:“陛下,臣弹劾沈括有三罪!”
早就一肚子气的官家看了一眼出班言事的蔡确道:“奏来!”
蔡确看了一眼沈括,仿佛看着一具尸体一般。
蔡确道:“免役法乃司农寺之定,沈括身为三司使却越职言事,居心叵测,此为罪一!”
“陛……陛下,臣……臣没有……臣是实话实说。”
沈括脸上露出心虚之状。
章越对蔡确出来捅沈括一刀毫不意外。
蔡确最善于窥人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