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道:“诶,发儿怎么话传成这样了,这话不是王介甫说的。不要什么都安在他的头上,我们做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欧阳发先领了欧阳修的教训,然后道:“爹爹,当年若非是你多番举荐,王介甫焉有今日,如今…”
欧阳修道:“此事不怪介甫,反而是我,没帮他在韩相公面前说话,要他委曲求全,他那宁直不弯的性子,怎可受之。”
欧阳发明白,王安石如今与韩琦势如水火。自己父亲身为二人的好友理所应当为二人缓和。但自己父亲却让王安石退一步,故而才言自己对不住王安石。
韩琦如今出任昭文相已是关键之时。韩琦还承诺他若出任昭文相后,提引自己父亲升任参知政事。在这个档口自己父亲无论如何都不能与韩琦有丝毫意见相左之处。
更不用提为王安石说话,何况王安石公然削宰相的面子,还是在韩琦欲升任昭文相的要紧之时。
当初提点广南西路的李师中弹劾知州萧注。朝廷将萧注坐责,贬为泰山团练副使安置。
当时贬官的制词为王安石所写,中书颁降的词头到了舍人院,王安石认为词头里有几个字不妥要求修改。
中书对王安石的要求不予理会,过了几天朝廷就颁布诏令舍人院不得修改文字。
王安石大怒自己写了一份奏章大骂执政,还让舍人院同僚尽数签名。
虽没有点名,但富弼去位后,只有韩琦一人独相,骂的是谁根本不用猜。
王安石奏章里言“挟圣旨造法令,恣行所欲,不择义之所非”都是极严厉的批评,句句都是对着韩琦来的。
但欧阳发认为无论如何王安石都受自己父亲的提携,不能心存怨言,还应该接受父亲的调解。
章越不知道为何欧阳修不肯为王安石说话,但他没有插嘴,大佬间争斗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不是什么都冲谁来的,可能是神仙打架被误伤也说不准。
不过以往欧阳修父子与自己谈的都是风花雪月,诗词文章,如今谈官场上的事,显然是把自己当作自己人来看待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欧阳发道:“爹爹,朝堂上都传,说修起居注时王介甫上八疏辞官,如今知制诰了却不辞官了。言此人性伪至极。”
章越道:“伯和兄,修起居注时是富相公所举,如今知制诰是韩相公所举的吧。”
欧阳发还未明白章越的用意,欧阳修已笑道:“度之真可谓见事明了。其实介甫与我曾言,富相公虽丁忧但并未去位,过两年还是要回朝的。韩相公此举如断人后路。”
欧阳发道:“可是爹爹,富相公日后不入中书,还可任枢密使。”
不过欧阳发亦言此说太牵强言道:“听闻当年王介甫在韩相公幕府时即颇为不睦了。”
欧阳修道:“这我倒未听介甫言过,不过他曾道当年西夏屡败,韩相公难辞其咎,其才具难堪大任。”
章越心道,这王安石当年给韩琦的评语,不是除了长的帅外一无是处吗?
怎么与我差不多?
章越想到这里对韩琦生起一股同命相连之意。
为什么像我们这样长得帅的人,就要背负不被世人所理解的痛苦。
欧阳修忧心忡忡地道:“介甫的性子我清楚,他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