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夫人在一边问起:“我听说,在我们到来之前,府库就已经穷到找不见两串铜板,怎么最近能有那么多粮食军资往前线运?”
她很佩服丈夫,接手一个破破烂烂的州府,居然能打理得这样有声有色。
贺淳华笑了笑:“多亏了十里八乡的大小贵族。”
贺灵川代他回答:“前几天流言蜚语最盛之时,连四大家族也摇摆不定,以为浔州军队势如破竹,不日就要打到敦裕来。老爹一定是趁那工夫,办了点事儿。”
其实丁作栋早就将城内的异状通报给他。
“那时风声鹤唳,我游说这些望族乡绅说,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夏州若是器尽粮绝,年赞礼到来一定将他们当肥猪宰了,所以千万不要心存侥幸。”贺淳华微微一笑,“他们深觉有理,因此自愿借钱补粮给州府御敌。”
这个“补”字咬重音。
他虽说得轻描澹写,但应夫人深知丈夫最近早出晚归,人都累瘦了一圈,这些事情一定很不好办,中间不知有多少扯皮、推诿、拉锯、角力。
贺灵川也奇怪了:“补是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没到任之前,州府粮仓积累的烂账?”
“四大家族为首,到粮仓换粮挂空账,记得。”
“我让越儿把账目理了个大概,再请这些豪绅送粮入仓填账。”贺淳华解释道,“账目亏空巨大,一时没法填平,但送来的粮食短时间内也够用了。”
贺灵川拍拍桌子:“老爹,你是真牛,还能让他们把吃下去的都吐出来。”
这个形容糟糕透顶,贺淳华夫妇面现鄙色。
“他们何不迁走?”
“没有官府在帐簿检引上印章,平民百姓私自流动算作逃逸,是大罪。”户籍管理,原则上是很严格的,平民迁居需要原户地出具证明。
不过如今的鸢国,有些地方户册管理混乱,对常住人口也没抓那么紧了。
像詹家这样的大族,早在贺淳华上任前就弄到了州府的检引,可以迁居别处。而其他逃难的平民不可能有检引,他们算是詹家队伍的吊车尾,寄希望于詹家大发善心,到了新地点能收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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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基业都在这里,动一动就伤筋错骨。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能离开。”贺淳华道,“你看詹家走早了、走错了,经营三四十年的产业就只能贱卖易主。此次大伤元气,未来十几年内若无机缘,詹家怕是起不来了。”
说起这个,贺灵川也是心满意足。通过丁作栋的运作,他也吃到了詹家散财的红利。
并且他吃到的只是小头,获利最丰的,应该是州府!
是的,贺淳华动用府库的银钱,也就是他从大小贵族那里借来的银子,在前日全城恐慌、詹家仓皇撤退时亲自下场扫货,以极低的价格大肆购产!
这些立刻从私人所有,变成了国有、或者说州有资产。
一个詹家失血跌倒,其他玩家吃个半饱。
贺灵川笑道:“州府又打出去很多欠条罢?”
“是啊,有什么办法?”贺淳华少见地挠了挠头,“好不容易李家免去了十五万两银子的债务,舒家也免了三万两,其他的有样学样。结果这一转头,又借了更多。”
夏州府多年来入不敷出,举债度日,向敦裕大小贵族都借过钱、打过欠条,金额累计超过了九十余万两。
简单点说,四大家族全是他贺淳华的债主!
要不是兵祸临头、要不是他还能拿捏着李家,恐怕很难从这些守财奴指缝里抠出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