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蕴含封印之力的两片蚌壳,应声轰然合并,将道殿主死死卡在其中。
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还有那握着祟阴人偶下不了手的手。
“哦?”
浑身无力,动弹不得,道殿主临危不乱。
分明身下施术之人是圣帝,他低下头望去时,眉宇间波澜不惊,竟还如是出声:
“封于谨,你确定要对本殿出手?”
一句话,惊遍五域。
很明显,这俩人之间有故事。
风中醉耳朵轻动间,似乎便得到了什么情报,大声说道:
“诸位或许有所不知,封天圣帝在被打入虚空岛后,圣神殿堂多次进行清剿、镇压行动。”
“这是一项不定期的鬼兽清理活动,会释放一部分内岛鬼兽到外岛来,亦或者以另一些我也不知道的形式……”
“总而言之,封天圣帝在内岛的日子并不好过,而道殿主在位三十年间尤甚之。”
说到这里,风中醉迟疑停下了。
五域更是愕然,那这不是报仇雪恨的机会么?
如果他们是封天圣帝,那不直接逮住这个大好时机,将道殿主剁了喂鱼,以此泄愤?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风中醉很快就读懂了封天圣帝的心理,喃喃出声:
“敢与不敢,尚是两说……”
……
确实,封于谨在这一瞬犹豫了。
如若面前人是寻常人,不管此前有过什么过节,给他抓住机会,一巴掌过去,脑袋都能扇飞。
可他已经不年轻了。
他体内流淌着的血液,早不热了。
他自出虚空岛后,甚至懒到连八尊谙的计划都不想遵从,只想着浑水摸鱼,游戏人间。
实在是没办法被抓住,才去给徐小受当护卫,偶尔再出出力——这过程中,也是忙里偷闲的。
他最近萌生了一个“养女儿”的想法:把寄体莫沫培养长大,让她对什么事儿都上点心,不至于冷淡到对一切都毫无所谓。
这是千百年来,为数不多封于谨又觉得有趣的事情了。
老人家的心态,和年轻时当然是截然不同的,若去问三十岁的封于谨:
“这十尊座,打不打得?”
封于谨会一脚先踩出去,然后对着脚底下那个脑袋冷笑一声,“就你叫十尊座?”
别说十尊座了!
就算是祟阴复苏,区区刚复苏的祖神,状态能好到哪里去?
封于谨自觉献祭些什么东西,强行企及一下那般境界,未尝无有一战之力。
但那是三十岁年少轻狂的时候了。
人心一老,很多事情就不是很想去做了,想要行动时考虑的东西也有很多。
比如道穹苍不止道穹苍,其背后还有一整个乾始帝境。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此人本身也难杀。
不怕贼偷怕贼惦记,惹不起应该躲起,还去得罪,之后可能后患无穷。
就算自己不怕,这条道狗,若是再找上了莫沫——徐小受护得了一次,护得了一世?
“我……”
一式“蚌缚术”,看似困住了道穹苍,实则将自己关进了进退两难的囚笼之中。
封于谨后悔了。
这个时候,自己又在拼什么劲儿呢?
风云争霸可以败,天玄门可以败,白窟可以败……
东天王城敢偷懒,虚空岛直接不上,神之遗迹更是乖乖藏好……
怎么到了最后这个关头,要挺身而出来这么一下?
当时走时,怎能大言不惭放出那句“人在娃在,人死娃死”?
祟阴人偶被拿,最该是装死的时候,为何要施展“蚌缚术”让自己进入选择状态?
“我……”
在道穹苍居高临下的注视下,封于谨甚至连“本帝”这般自称都出不来,“我”了两次,“我”不出声。
圣帝与圣帝,确实生而不同。
有的圣帝生在天梯之上,一生沐浴圣光祥瑞。
有的圣帝生来伴有奴性,苟且偷安已是万难。
“累。”
封于谨感到了心累。
他知道,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在盯着自己!
包括让自己护送祟阴人偶至南冥的徐小受,他分明就是要让自己在此刻站队,非一即二。
包括道穹苍,就想看看在徐道二人之间,在圣奴与圣神殿堂这两条路前,他要作何选择。
乃至包括……
“莫沫?”
心脏骤停。
封于谨恍然大悟,自己为何会在此刻作出如此违背常态之举。
他本该再藏下去的。
可是他选择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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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了这么多年,但今下,他独独无法再去见一眼彼时莫沫那般嫌弃的目光。
“本帝一生狼藉,声名万年遗臭,所到之处,人尽可欺……”
封于谨怅然而叹。
猛然间,见其双目精光一汇,便有杀意暴涨:
“独独现在不行!”
“独独今后不行!”
圣帝本弱,为莫则刚。
这一刻,当爆吼出此声时。
封于谨仿是找回了年少热血,仰首望去之际,意高临天: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道穹苍,本帝想杀你,不是这一时半会之事了!”
嗤!
一声落定,漫天灰白雾气扬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