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库普,我们得走回去了。”
“不算太糟糕,克拉夫特先生,我猜您肯定记得路。”库普从门口蹲在火盆旁的教会人士那要了点油,添入灯盏中,“我之前也常走夜路。”
“希望这能让你有机会回味一下以前的平静日子。”
“那还是算了,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一些。”教授的扈从摇头道。
“那时候我一般在码头找些活干,但不一定总能在天黑前干完,得摸黑回去。至于盐潮区的路么,哈......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样。”
鞋底敲击石板路面,声响传出很远,两人前后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有时人会突然地意识到自己对身边的同类毫无了解,即使那些人早已成为熟悉生活的组成部分,却完全不了解他们在视野范围外的时间做些什么。
而这些看不到的时间,实际上才是最大的一部分。在相识前的经历、个人独处的时候,都只知道大概,甚至大概都是根据转述和想象拼成的。
从这种角度来说,他们跟很多世代生活在敦灵的人没有区别,大都只见过浮于表面一部分,对漫长的过去毫无了解。
“就算在经历了那些东西之后?”教授转动脖子,在后领上蹭了蹭有些瘙痒的脖颈,似乎是随意地问道。
在回忆过去时,乡间城堡生活与破碎的求学时光如此美好,以至于使他感觉路也不是很黑。
不过显然不是每个人都如此,或者反过来,他才是少数派,无论是原有的灵魂,还是异界来客。由此塑造的观点也不尽相同,比如库普,以及......尹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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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普思考了一会,但不是很久,“我不想说谎,有时候我确实挺害怕的,那种感觉让我想到小时候一次踩进了滩涂上的死水坑里,那东西看起来跟一个普通浅水洼没什么两样,但只要踩进去,就会不停往下陷,从小腿慢慢没到脖子。”
“后来他们跟我说,那是溺死的鬼魂在下面拉扯脚腕。幸亏附近刚好有人把我拖了出来,但回去后也大病了一场,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之后我再也没去过那块地方。”
听起来确实挺可怕的,克拉夫特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那为什么又能接受现在的生活了?”
“说实话,在那继续呆下去,也无非是另一个死水坑,哪怕没有那次,也迟早会死在什么别的病上。”走出越远,见识赋予的眼界越使他能看清原有的生活。
“抱歉,我想您并不想听这些抱怨。”
“不,很高兴有机会跟你们聊聊,平时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克拉夫特抬手擦拭脸侧,并顺延至后颈。有些微的不适在身上游走,可又找不到具体在哪。
似乎是什么被光源吸引来的夜间飞虫,若即若离地在视野外骚扰。
“我说过,我们是一个整体,有所交流才会增进了解。世上没有谁能一人成事。”
库普没法接话,事实上他觉得这比较接近于安慰,克拉夫特在非工作状态很难吐出什么负面评价。
“话说回来,如果你是出于对过去的不满选择踏上船,要是现在能有安稳的选择——我指像戴维那样一份体面、收入不菲的发展方向,你觉得会不会更适合你?”
夜风里,扈从先生打了个激灵。诚然,有时候他出任的是一个不太需要多思考的角色,但这不代表他真的不聪明,相反的,他反应速度还挺快。
这怎么听怎么像话里有话,而且克拉夫特还扭头看了一眼,虽然目光不完全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他投向后方。
“我没有什么改变的想法。”没有多思考一秒,库普的答桉脱口而出。
“或许你该考虑一下。”事实跟他想的不太一样,看样子教授好像是认真的,“你的学习能力不错,虽然年龄稍偏大些,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走进学院,我的介绍信还是有点份量的。”
“您说笑了。”要库普相信自己能上大学,不如相信瞎子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