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他有点被吓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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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克拉夫特看起来像个草管人命的宗教审判庭疯子,传闻中最可怕的那种版本。而他只是个港口上胆大包天的窃贼,被一份两个金币的佣金骗来偷“一个教堂边缘人的私人物品”。
那双眼睛凝视着他,不耐烦、漠视,以及某种以他的词汇量无法准确表述的陌生之物余韵。
就那么一个对视的功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克拉夫特转向神父,无声询问自己的神态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他刚想到了昨晚噩梦,有些分神。
阿德里安摇头,以他接受忏悔的经验,可能是克拉夫特表现得太温和了,镇不住港口阴暗角落谋生的人渣败类。得亲自扇这个试图破坏自己下半生财富自由的恶徒两个巴掌,让他了解下为啥主的座下有惩戒天使。
克拉夫特阻止了神父,这里还是需要一个仁慈温和形象的人,跟“反派”唱对角戏。
“好吧,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没有名字的先生。我并不急着知道谁惦记着这点药剂,毕竟不管怎么样他都还没拿到不是么?”
“我们可以谈谈别的,比如你的手,相信它对你的重要性不必我多说,但你可能还没有我了解它。”
“前臂,它由两根精致的骨头组成,像用木架支撑起窝棚,骨头撑起皮肉。它们之间的完美磨合使手能正常旋转。”克拉夫特向绑在椅子上的听众展示前臂的灵活运动,突出尺桡骨支撑的旋前旋后。
“不过现在呢,你恶行的报应把它们拦腰截断。想象一下吧,厨师的擀面杖砸在两根鱼骨上。”
“啪!”他并掌成刀,勐地敲在桌面上,唤醒了意识丧失前一刻的痛觉记忆,“都断成两节,现在你的前臂里有四块骨头了。”
“哦,不用怕,我什么都不做,就在这看着。痛觉会让你不自觉地用力,使骨头断茬翘起来。你看过风暴折断的桅杆么?木茬扎穿船帆。但它比木头更硬,能扎进你的肉里。”
“听到了吗?那种摩擦的声音,就是断口在移动,它还可能割破血管、阻断血流,积聚的淤血让你感觉胀痛、发热发红。”
克拉夫特示意他看看被固定在扶手上的手臂,那里确实有肿痛发红,隐约热感可以察觉。
话锋一转,似乎又在好心安慰,“不过不要担心,这说明它暂时还活着,暂时的。”
“但是这里会越来越肿、痛,血流无法滋养的远端反而发冷、苍白,摸不到脉搏,最后彻底死去变成一段无意义的肉块,慢慢发黑、腐败。”
骨筋膜室综合征,骨折早期最严重的并发症,好发于前臂,但就目前情况的概率么……至少事发现场的精神感官探查结果是不太可能。
克拉夫特看到听众在仔细感受自己的手臂,并露出相当扭曲的表情,因为这里面每一点关于症状的描述都是对的,且确实有加重迹象。
“好处在于,你不用担心今后的生活怎么办,因为手臂坏死的毒素会带着你一起去地狱陈述罪行的。”
“这就是我要向你说明的内容,毕竟了解自己身体健康状况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
“科温!我叫科温!”他实在受不了了,他只是个被一点钱冲昏头脑的小贼,顶多技术比同行高了不少、小有名气,为什么能有幸受到这种待遇?
“啊,科温先生,真高兴你愿意开口。这年头,理性而善解人意的交流不多了,连我也不太容易说服别人。”克拉夫特搓搓手,露出一个职业笑容。
“虽然按原来的想法,可以用对我而言更简便的方式终止我们间的联系,但我的神父朋友有异议。”
阿德里安明白了克拉夫特的意思,及时续上,“主要我们学会宽恕他人,偷盗的,便教他改正,不必伤其性命。”
“但这是恶行培植的恶果,便不能将他丧命的恶果算作我的过失,哪怕我是个医生。”克拉夫特摇头表示不太关心,“而且治疗只能强行拉伸手臂,把骨端对合回原位,没人能忍受。”
他稍稍松开绳子,牵了一下科温的手,痛得他涕泪横流,很难想象如治疗描述中那样会有多可怕。
“求求您了,想想别的办法吧!我告诉您是谁让我来的!”这种疼痛比儿时教他谋生本事的“老师”鞭打加起来还疼,好像手臂生生截断,实际上确实已经断了。
“他们以为找了中介就没人知道,但我能猜到是谁联络的。”
又是一阵哀嚎,他试图动弹手臂,反常活动伴随着切割、针刺样的痛感。他似乎想象到了骨刺是怎么在里面割裂肌肉的。
顾不上以后还能不能混下去了,这关过不去就没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