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里少了那抹娇俏的身影,一下子没有了生机。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皆失了颜色,陆府的主君更是行色匆匆,那张阎王脸比四年前更加令人胆寒。
六扇门也没了从前的氛围,吉兰泰近来少言寡语,不能到城外办差时便在衙里湿着眼眶练着她最爱用的弯刀,那是她与岑福大婚时今夏送的贺礼,是今夏亲自画的手稿找京城手艺最好的师傅专门为她定做的,精巧轻盈又锋利,她向来珍惜,而今寻不见今夏,她亦是借练刀发泄心中的苦闷;杨岳冷面如山地梳理着卷宗,期盼能从这些日子京郊的案子中找到些许关联;一向欢脱的小孟也垂头踱步,掰着手指头算着几时能轮到自己出城办案好借机寻找袁捕头。
南北两镇抚司内,亦是除了岑福,其他人能绕开陆绎皆尽量绕开,不是怕被呵斥,而是不忍心看到那张郁闷阴沉的脸,那张脸总让人觉得彻骨的冷。但若是轮到谁去京郊寻陆淑人,却无一懈怠,很是积极。
而陆绎只要有时间便骑马去京郊,甚至山林中猎户们捕猎的阱洞也不放过。他不相信她就这么消失了,他只觉得是老天在惩罚他,惩罚他给了她三年的孤苦时光。现在让他彻骨彻心地去感同身受。
让他额外感到愧疚的是两个未满周岁的孩儿,虽然他们愈来愈健壮也愈来愈可爱,但是每日看到他们时眼前总会浮现今夏的身影,而后那身影又消失不见,只剩两个咿咿呀呀的孩儿,每次陆绎的心都在怜与痛中交替。
岑福找到了吏部王侍郎转移的财产,陆绎这边又得到他在历年官员升迁、考评中收受贿赂的证据,两相比对,物品以及数目皆相符。
可当初让他中毒昏迷之事还没有证据,因为那支镖根本无法证明出自王侍郎之处,任何人皆可寻匠人打造。虽然陆绎知道是王侍郎指使,但能让王侍郎无法脱罪的必须是能摆在眼前的铁证。
因此他进宫将情况呈报给皇上,请皇上准许他再下南府,皇上亦压下火,且等陆绎查到证据后一并治罪,并且派遣十名禁卫军供陆绎支使。当然未免口舌,对外皆称这些人是派去随陆绎到河南府查案的。陆绎下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害得他与今夏遭遇此劫的人一击即溃!
陆绎领旨回府,将岑福唤来。
“我已经安排安勇、廖辉与我同去。岑福,你留下来,有更重要的事交于你。第一,继续寻找今夏,这事有你坐镇我才更放心;第二,我这次去河南府,王侍郎肯定知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留在京城做照应。”
“属下明白!”岑福又抬起头担忧地看向陆绎:“大人,自从属下跟随您进了锦衣卫,大人每次办差属下从未离身,可这次属下不能随行保护大人……”
“你的任务更重!”陆绎起身走到他身侧一手拍着他的肩头,难得的翘起一侧嘴角,他知道岑福的心意,亦不想让他担心。
这一趟河南行,前后差不多用时近一个月。也入初冬,天愈来愈冷,再有一日便可回京了。来回的行程还算顺利,未有大的波折,还有一日便可到得京城,且此次已然有所收获,安勇、廖辉很是高兴,连陆绎都微不可察的有点盼望,是呀,要回京了,虽然还不知她在哪儿,但他总觉得今夏就在京郊的某个地方,只怪自己寻得不够仔细。
三个月里,今夏得知这里原本没有名字,是陆芬在这里种下了各种花,才名唤万花寨;今夏来在万花寨时是初秋,现下已近初冬,花圃的花在枯萎前,皆被陆芬制成了干花,茅屋里到处芳香四溢。
今夏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亲人,她每日都在寻找出去的路,万花寨的每一个角落都落下了她的足迹。
这日今夏如往常一样,依旧在寨中绕了一大圈,又转回那面高高的崖壁前,不远处便是那片曾经鲜花盛开的花圃,她无聊的靠着崖壁,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走出去,自己学了那么久的追踪术在这里怎么一点也用不上,难道真的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吗?
正胡思乱想着,忽地一声极轻的马嘶传入她的耳际。今夏一惊,这里怎会有马嘶,她四处看看,仔细辨认着,心中祈祷,再叫一声再叫一声。
少顷,又有一声马嘶,这次更轻,似乎远了些。今夏断定这马嘶来自这崖壁后面,她立即来了精神,想来这崖壁不会太厚,不然断断是听不到马嘶的,而且后面也一定不是悬崖。
她一寸一寸地触摸这面崖壁,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万花寨以外的声音,所以,她坚信这崖壁后面定是另一方天地,没准就是出路。
可是她摸了两遍,什么机关也没有,她不甘心,刚刚明明听到马嘶,难道非要她愚公移山,将这崖壁打通吗?她捶了一下身旁突出的大石,那大石却轻微动了动,今夏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哪有那般大的力气,这石头块头可不小。
她试着推了一下,那石头的一侧开始稀里哗啦地往下掉土。今夏瞪大了眼睛,又推了推,瞬间明白这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块与崖壁颜色相近的土块,她使出全身力气推开土块,狭长曲折的山石透出远处的光亮,她欣喜若狂,贴着崖壁慢慢前行,大概有十数丈,她终于走了出来。
外面是她来时的那片绿树林,现在变成了黄树林,一地的落叶泛着金黄的光。再远处便是那条河,脚下果真有马蹄的印迹,她猜到定是大人在派人找她,不然谁会在这个季节到这偏僻之地来。
今夏一回首便是那面崖壁,与后面的山连接在一起。今夏长舒一口气,“赶紧走,一会儿让陆芬发现就糟了。”
今夏施展轻功,虽比不上陆绎,但比起一般人还是甚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来到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