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考结束,魏广德他们又难得有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
对于有志于翰林院的进士来说,这段时间自然是如坐针毡,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其实早知就是陪跑的,谁又会多上心。
不过很快,魏广德就被一件大事震撼到了, 让魏广德第一次感觉到京官不是那么好当的,前一刻鲜衣怒马,后一刻就衣不蔽体。
此事还要说道二月会试之时,吏部尚书李默为会试策论出一题,中有“汉武征四夷,而海内虚耗;唐宗攻淮蔡,而晚业不终”一语, 被时工部侍郎赵文华构陷李默,上疏弹劾李默诽谤朝廷以及用人不当等罪名。
李默因为人博雅有才辨, 以气自豪,不阿附严嵩,然性偏浅,以恩威自归,故而缺少政治盟友,特别是在嘉靖皇帝已经不喜的前提下,自然也不会有人因为敬佩其为人而为他仗义执言。
李默被罢官下狱,不久就离奇死于狱中。
不过事儿自然还没完,人抓了总要给个说法,因为李默官至礼部尚书,故嘉靖帝命礼部尚书王用宾审理此桉。
正常情况下, 皇帝明显已经信了弹劾之言,李默也已身死,自然不会再有所顾忌,应该是为着皇帝的意思办事儿。
可是嘉靖皇帝安排的王用宾也是个性格比较执拗的人,他认为李默无罪, 坚持不按皇帝和内阁的指示办桉。
嘉靖皇帝在失去耐心后,直接改王用宾礼部尚书为南京吏部尚书,升吏部左侍郎吴山接替王用宾的位置。
本来这个人事调整是早已计划好的,可是把王用宾从北京礼部尚书位置上致仕改为南京吏部尚书任上致仕,已经是在羞辱他了。
吏部尚书号称天官,掌控着官员升迁大权,热门程度肯定超过礼部,只是礼部尚书更加清贵,更加接近内阁的位置,所以大多数有机会冲击内阁宝座的官员都对此职位趋之若鹜。
但是南京六部就不是那么会事儿了。
本来是可以以内阁之下第一人的身份致仕,现在被丢到南京。
魏广德在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置信。
想想半个月前御街夸官后他们跑到礼部衙门去觐见大宗伯,那是根本想不到那位老人会遇到这样的祸事。
归根到底,李默得罪了严嵩、赵文华,赵文华出手扳倒李默,而处事公允的王用宾不愿诬陷同僚,结果在嘉靖皇帝那里失了分,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大家都在传其实出手的是严嵩,只是假赵文华之手。
好吧,反正屎盆子都往严嵩头上扣就好了,那才是清流,虽然整件事都看不到严嵩出手的痕迹。
不过, 李默多次在认识问题和上严嵩顶撞冲突也是真的,或许真有他的默许也未可知。
还没有进官场,李默桉就给魏广德好好的上了一课。
不过这个时候的魏广德,在自己房间里看着家里寄来的信件确实在犯愁。
信件自然是九江那边寄来的家书,托往来京城的商人顺道捎上来的。
家书前面的内容,看得魏广德喜笑颜开,老爹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过了会试,写信那会儿还不知道他殿试的成绩,不过已经很给父母挣面子了。
后面的内容就让魏广德有点挠头,再给自己银子,这是好事儿,可是家里打算把这些银子不交到自己手上,而是帮他购置田地,还有大哥那边也要购置田地,都挂在自己名下,这是什么鬼?
魏广德都打算找机会把“摊丁入亩”的事儿报上去,等自己授官以后,有合适的理由的时候再说,平白无故啊把这事儿报上去也不行。
可是,看着手里的家书,魏广德又有点为难了。
摊丁入亩,说白了就是把以前那些老百姓该交的钱转移到地主身上,让地主出这部分丁税。
土地多的多交,土地少的少交。
虽然自己当了官,有了官身罩着,这个税可以用“免税”的名义逃掉,都落到别的地主身上,可是以后呢?
万一自己的儿子孙子不是科举的料,这些田地可就要多交这个税了。
虽然自己还年轻,不过魏广德还是习惯性从长远考虑问题。
伸手去拿茶杯,发现茶水已经凉了,正要开口喊张吉进来添水,才想起今天张吉跟着会馆掌柜去看北京城的院子去了,只得作罢。
魏广德把家书折好放进信封里,顺手放进自己的箱子中,这才起身出门。
而此时的九江城里再次鼓乐喧天,鞭炮齐鸣。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意,毕竟九江城里这次出了两个贡士,那就意味着有两人进士登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