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臣踉跄后退撞翻青铜灯树,十二枝灯烛齐灭的瞬间,林婉悄然点亮掌中药杵,莹蓝冷光正好照见他袖口未擦净的红泥。
"郑国渠竣工那年,张大人还在韩国为相吧?"李冰突然搬出个蒙尘的木匣,掀开竟是卷褪色的盟书。
当"合纵伐秦"四个字映入众人眼帘时,周富商突然推开雕花窗,晨光将他腰间新佩的玄鸟玉坠照得通透——那分明是燕国王室信物。
暮色染红庑殿顶的脊兽时,叶阳独坐在堆满竹简的案前。
指尖抚过林婉新换的药囊,里面除了当归还多了味晒干的忍冬藤——这是他们初见时,她在秦地山坡采来为他止血的野花。
窗外忽然飘来埙声,调子正是那夜逃出咸阳时,林婉裹着破袄在雪地里哼唱的《黍离》。
叶阳握笔的手顿了顿,朱砂顺着狼毫滴落,在水利图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同心圆。
暗格里那两片槐树皮不知何时已拼合完整,年轮中心嵌着粒青铜星芒。
当他用沾着药汁的指尖触碰时,星芒突然投射出幅陌生的山河图,其间有座城池的轮廓,竟与林婉描摹的故乡重合。
廊下传来熟悉的药盏轻叩声,叶阳迅速合拢暗格。
转身的刹那,铜镜里映出林婉立在茜纱灯下的身影,她发间那支木簪尾端,不知何时多刻了枚玄鸟展翅的纹样——正是他今晨亲手别在她鬓边的王玺印痕。
铜漏滴到酉时三刻,林婉手中的药盏泛起琥珀光。
她指尖抚过叶阳眉间沟壑,触到新结的薄痂时顿了顿,将捣碎的忍冬藤混着蜂蜡敷上去。
药香漫过案头堆积的邗沟舆图,在青铜灯树投下的光影里氤氲成纱。
"这枚星芒比昨日亮了些。"她拨开叶阳襟前碎发,玄色深衣下隐约透出青铜冷光。
暗格里拼合完整的槐树皮正在发烫,山河图上游动的金线没入他心口,像在蚕食什么似的微微搏动。
叶阳突然捉住她手腕,药杵跌在青砖上发出清响。
案头烛火被带起的风扑得摇曳,映得墙上交叠的身影如同振翅玄鸟。
林婉发间木簪硌在他锁骨处,新刻的玄鸟纹渗着朱砂,在肌肤烙下浅红印记。
"婉儿可记得郑国渠的暗桩?"他的气息扫过她耳后那片旧疤,那是三年前秦军流矢所伤,"当年你扮作巫医混入劳役营,往夯土里掺硫磺......"
话音被窗外的梆子声截断。
林婉忽然仰头咬住他喉结下的玉扣,金丝绳应声而断的刹那,铜镜里映出她眼底潋滟的水色:"妾身现在就能往张大臣茶汤里掺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