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白发的男人坐在躺椅边。
他的妻子在躺椅上,盖着毯子,半睁着眼睛,好像迷迷糊糊的,随时可能睡着。
“大古。”
他听见妻子叫他,点头回应:
“嗯,我在。”
“你说过,如果真有地府的话,你会下地狱的吧?”
“嗯,会的。”
“那地狱里有没有花?”
“这.....”他认真地思考了下,摇头,“我不知道。”
“就算没有也不用担心。”
她的眼睛忽然睁开,陆大古看到,那对湛蓝的瞳中闪烁着辉光,眉眼含笑,她伸手摸大古的脸颊:
“我把花种、谷种都带着身上,要是真的下去了。”
“我们就一起种吧。”
陆大古按着那只手,点头:
“好。”
她的手渐渐失却了力气,在大古眼中,她睡得很安详,他凑近些,用额头靠了下妻子的额前,轻轻地掖好毯子。
继而起身,走出门,胸口闷痛着,他只手用力按住心口,只手按住越来越昏沉的头,他察觉到,神志越来越模糊、混沌,连思维加速都无法改变那卡壳般的迟钝感。
“马!”
陆大古咬紧牙关,大声爆喝,老迈的身躯发出洪亮得不似老者的声音:
“把我的马牵来!”
“陛下.....”
“马!”
侍从为他牵来枣红大马,他翻身上去,就挥舞马鞭,直冲皇宫东门。
守门禁军不敢拦他,远远地开了门。
“驾!驾!”
狂风吹飞了散乱的头冠,腰间玉佩和钢剑也坠落,陆大古全然不顾,不断驱使身下的马儿,让它跑得更快,跑出了城,待入目有金黄的田野,才让它止住,顺手安抚坐骑,翻身下马,焦急地跑到田里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走脱了靴子,赤着脚,直往田地中间忙于收割的老翁。
老翁见他来,不可置信地张开嘴,既惊又喜,刚要说些什么。
大古已经拽住老翁的手,忙问:
“老丈,你们这儿的田,能产多少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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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雨少,老天爷不赏脸,才五百多斤。”老翁感激地答道,“今年风调雨顺,足足有九百斤,九百斤呐,皇上!”
“.....不够!”
他重重地哀叹着,抽离了气力,倒下去:
“不够。”
耳边好像有惊呼,远处有人骑着马追来,好些乡民往这边聚集。
陆大古的精神愈发恍惚,他回顾这三十年,他来的时候,大地上七个国家,两千多万人互相攻伐、乱战不息,他走的时候,四千多万人、迈入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大一统帝国建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