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背着竹篓采药的农妇猛然抬头,手中药锄当啷落地。
但见薄雾中徐徐行来一道素白身影,银发似九天银河垂落肩头,发梢流转的月华竟比雾霭更清冷三分。
额间系着两指宽的素纱抹额,正中嵌着枚菱纹寒玉,却不及那双金瞳摄人——那眸子像是把千年琥珀熔进了旭日初辉,流转间洒落碎金点点,惊得枝头麻雀都忘了振翅。
“神仙......是谪仙老爷下凡了!”挑柴汉子扑通跪在青石板上,柴火滚落山涧也浑然不觉。
晨光恰在此时穿透云层,照得那人月白广袖上的暗纹浮出水面——原是银线绣的百转回云纹,行动间如冰河暗涌,生生将粗布麻衣的百姓衬成了泥塑木雕。
溪边浣衣的少女们忘了拧干衣裳,任由春水浸透罗裙。
她们看见那位仙人驻足古松下,垂落的银发与松针上的晨露交相辉映,腰间缀着的错金镂空香球轻轻摇晃,泄出几缕迦南香的青烟。
最年长的洗衣妇突然以袖掩面,颤声念叨着“折寿了,这等容貌岂是凡人看得的?”
茶棚里歇脚的行商突然集体失语,他们看见那人拂开垂落的花枝,素纱外袍下隐约露出靛青中衣,襟口三道雪青滚边愈显脖颈修长如鹤。
当金眸扫过冒着热气的茶碗时,卖茶老翁突然觉得自家粗陶碗配不上这般人物,慌得用袖口猛擦八仙桌。
“娘,神仙哥哥过来了!”总角小儿突然指着来人大叫。
众人这才发现,这通身霜雪气的人物竟在接取飘落的杨花,苍白指尖与飞絮难分彼此,他腕间缠着三圈冰蚕银丝,每根丝线上都串着米粒大小的星纹玉珠,随动作发出碎冰相撞的轻响。
货郎担子里的铜镜不慎翻倒,恰将那人侧影收入镜中。
围观人群突然齐齐倒吸冷气——分明是青天白日,镜中映出的却是披着月华的人,身后松影化作万千执戟玉郎,恍若天兵开道。
然而他们不知,这踏花而来的“谪仙”,腰间香球里锁着灵剑,广袖深处还缠着道浸透妖血的捆仙索——哪是什么误入凡间的神仙,分明是来收妖的活阎罗。
便是那无意间窥得的幻影,也浮动着不为人知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