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仰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仪器的运转几乎寂静无声。
一个黑点扎在视界里,是根细针立在额上。
但很快它就不见了,因为它在下降,接近了浮生失明的左眼。
三个支脚固定在眼眶上,实习的助手记录着数据,四个医生严肃地操作着各式仪器,当机械臂移到了正确的位置,几位医生的精神逐渐紧绷。
今天的第三场手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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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会收了她,曜,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尽量不牵扯别人的那种。”一个极具中性美的男子看了眼桌上的报告。
两人的交谈不像上下级,反而像是你的报备文案写了一半一朋友突然凑过来看两眼。
“没办法,她太像以前的我了。你知道的,绝命,我总是没办法把那些倔强的孩子扔在一边。”
“也许你更应该找个人生个孩子。”绝命打趣道。
“别,为了生孩子去找老婆太功利了。”
“浪漫至死不渝?”绝命理了理随意扎起的马尾,推心置腹建议:“但你这年纪真的该谈一次了,我可以去让盟主给你安排。”
“也不见你去找一个。”
“我是个武官,曜。特等武官,最强的一个,和我谈过的只有要杀的任务目标。”
加入忘仙时,盟主问绝命你会什么。
绝命说杀人。
面不改色,像是理所当然。
盟主又问,除此之外呢。
绝命想了很久才回答,把自己养活。
除了杀死什么人外,如果说他真的有所谓的理想的话,那大概就是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吧。
绝命一伸懒腰,“虽然我好说话,但你这事还是绕不过盟主的。”
“我知道,”曜揉了揉眉头,“我这不正写着报告吗,想要写的不起眼又能骗到更多预算实在太难了。”
“留着你这样的薪水小偷,忘仙指定是要完了。”绝命像是在陈述事实,无喜无怒。
“哈哈,可不是。”
两人相视一笑,曜说:“有时候觉得你根本不像一个武官,比文官还和善。”
绝命就像一个金牌牛郎,一举一动都会引来女孩子们的欢呼。
“没办法,任务总是会有些特殊需求,戾气太重只会、”
绝命话音一顿,警惕地望向门外,如同一只没有了枷锁的狮子。
呃!
绝命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错愕地回头,“刚才那是?出去看看……”
浮生从手术台上坐起,刚才只感觉脑子了一阵嗡鸣。
曜走进了手术室,浮生转过头来,左眼之中附上了一层白浊的物质。
与她对视的瞬间,曜感觉眉心有一股刺痛传来,若有若无。
很快,绝命就和专业人员攀谈了起来,了解情况。
曜急切地问:“发生了什么?”
“世界轴心发生了扰动,就在刚才。”绝命趁着医生收拾手术室向曜娓娓道来,“原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现象,每年那边都会来几次这样原因不明地扰动,连技术部都放弃了对它的研究。
但奇怪的是,在短短的0.3秒的扰动内,有什么和它产生了「共鸣」。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架空空间都受到了这次共鸣的冲击,好在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技术部的人已经在对中枢框架进行检修了。
而在扰动的时候,浮生小姐……咳咳、浮生的手术进行到关键阶段,被强行打断后,似乎有什么借助轴心链接进到了她体内。
……曜,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给她安排的什么手术,为什么会用到架空空间?为什么需要链接轴心?”
绝命质问曜,他再怎么也无法对因曜而产生的“事故”视而不见。
如果有必要,他会毫不留情地执行「清理」。
曜无奈叹气,他清楚眼前这个比他还年轻的人要杀他有多轻松。
“是神经植入型武装……”
“果然吗,”绝命没有感到意外,他只是需要曜说实话罢了,“你自己想想怎么把这些麻烦事写进工作报告吧。”
绝命的眉头依旧皱起,有种不安的感觉被放大了,“曜,你真的没有找奇怪的医生来做奇怪的实验吗?”
“没有啊,我都从组织里调的人,怎么了?”
“这样才最奇怪不是,神经植入的过程被打断,受试者活下来的概率是……”
绝命终于找到了一切的违和所在,“是百分之零啊。”
曜抓住一个主刀医生就问手术都有什么人参与。
“哦,您是问那个实习吧,挺勤恳一人的,专业知识也足够,当时事故发生后主刀医生都晕倒了,还能动的也基本无法继续实验,还好有她接替了手术才能力挽狂澜,这样能干的年轻人不多了,所以印象很深,说起来手术结束后她就不见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在绝命的询问下,曜对此事进行了确认,接了一个通讯后,他看向绝命,“人事部那边有消息了,原本被安排进来的实习助手在地下室被人发现,应该是在手术前就被人放倒在了那,身上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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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皱起了眉。
那究竟是谁完成的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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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中偏僻的一角,“实习助手”脱下臃肿的医护服,露出其下的紧身衣,摘下医护口罩换上呼吸面罩。
回首看向远处的忘仙分部,她露出愉悦的眼神,“生命与死亡的味道,真是令人陶醉。”
空间跳跃装置启动,冒牌助手纵身一跃,逃之夭夭。
忘仙十二投下一瞥,姗姗来迟。
恰如死亡与新生。
千里之外,忘仙十二收回视线,在西吠怪异的眼神中说出:“怪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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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仙档案:
「升华」诺切斯特
生物专精学者。
危险等级划分:「禁止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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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洛云图踏着碎雪早早出门。
终端上李佳琪依旧没回消息,这货不会还在和被窝做斗争吧。
洛云图叹了叹气,直接找上门。
·
清晨的光撒在床上,随着第十七次闹铃结束,李佳琪从被窝中坐起,舒展腰枝。
“李佳琪,该起床了。”与此同时,洛云图推门而入。
有道是「垂涎七尺身,佳人初盘发,玲珑剔透冬日暖,无暇美玉雪中藏。」
“打扰了。”洛云图平静地拉上门退出房间。
随着锁舌扣上的声音,一股鼻血缓缓流出。
这丫头越发好看了。
李佳琪穿好衣服出来,平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洛云图说:“在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吃?”
“家里吧。”
洛云图熟练地走进厨房,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轻松的找出食材,娴熟的点火做饭。
李佳琪跟在后头一边切菜一边问:“班长这些年都去了哪?”
“随便走走,四处转转,嗯……到海边捕过鱼,到剑门关爬过山,住过龙门最好的酒店,也常常露宿荒野。”
“苏赤染没和你一起吗。”
“哪能啊,人家家大业大,还能和我四处漂泊。”洛云图抖了抖铁锅,菜在空中翻炒。
李佳琪轻声地笑着。
洛云图添上酱油,回头看向给自己打下手的李佳琪,如同一家子般亲切地问:“你呢?”
“练剑、练剑、练剑,毕业后也没什么人生大事之类的目标了……嗯!日子过得还算安稳。”清闲下来李佳琪只一个劲地盯着洛云图看,“要去我打工的地方看看吗?”
“哦?还挺期待你打工时的样子呢。”
“嘛,等过些年把道场拾掇起来大概就不太会出去了。”
洛云图接过李佳琪递来的盘子盛菜,“嗯,等有时间把道场过给你,免许皆传拿了吗?”
李佳琪点头,“嗯。”
洛云图皱眉,“嗯?”
李佳琪歪头,“嗯……”
洛云图点头,“嗯!”
“咳咳,别闹,”洛云图差点被她那纯良无害的表情给带偏了,“你出去过了?”
“当然啊,难道我在你眼里是那种不爱出门的死宅女吗,那是用来形容你的吧。”
洛云图几发欲言又止,最后放弃询问,“没什么。”
·
两人沉默,桌上的菜碟逐渐一空。
洛云图开口:“你还是没变啊。”
“你指哪点。”
“习惯裸睡这点。”
李佳琪从桌下踢洛云图,愤愤地说:“这是健康的习惯!”
李佳琪的语气像是被家长训斥后的反驳。
“身材也一样的好。”
嘭!
李佳琪更猛的踢了一脚,踢的桌子和菜碟一震。
“谁叫这些年家里都没别人呢。”
“你该注意点的,给别人看到不好。”
“所以你怎么进来的?”
洛云图伸手扬了扬,“你给我的钥匙。”
“还来!”
洛云图干脆利落地丢了过去。
“你留了五年啊?”李佳琪接过钥匙,在手里摩挲,“哼,现在才知道还回来。”
其实还是很火大的。
“我的错、我的锅,当初不该和你说分手。”
“……都过去了不是吗,况且班长你不是道过歉了吗。”
“可你会介意啊,你甚至不愿叫我名字。”
“行了,班长……我不属于你,你也不该因我而困于囚笼。”
飞鸟因高歌于远天之上,飞花般的少女为他送上祝福。
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里有我就够了。”李佳琪如是说。
“谢谢。”
洛云图笑意泛起,像是找回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吃完了就走吧,不是和其他同学约好了聚一聚的吗,去晚了可不好。”
·
浮生盘膝坐在蒲团上,墙上是一个极为精细的巨大钟表,滴答滴答地记录着时间。
咔!
随着浮生的意识从冥想中脱离,钟表的计时随即暂停。
“六小时三分二十七秒,中规中矩的水平。”曜记录下数据,示意浮生坐下,“坐了太久了,先别起来,等血液循环上来。”
“好奇妙啊,明明感觉就坐了一会,时间却瞬间就过去了。”
“正常,入道都这样,除了少数几个妖孽外,坐定到饿昏的都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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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快的是多久?”
“登记过最短的?我记得上次看还是洛云图,三分零三秒,但你也灰心,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长处的。”
曜随手从浮生身旁拿起一个水果吃,“除此之外,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收获。”
“眼前有一些细小的光粒,零零散散,认真去看,又会看见更多。”
“那些显眼的颗粒就是灵气流通的节点,与物质不一样,灵质的世界没有粒子之分,它们是理想的流体,密不可分。常有人把这个定理和灵子的概念搞混,灵子并不是灵气的基本粒子,它是一种假象存在,这些在书上都有讲,我给你的那本书看过了吗。”
“《修行者:从入门到精通》吗,都记下了。”
“嗯,很好,回头的笔试争取及格,现在来试试控制灵气吧。”
“诶?可那不是御灵境才能做到的吗。”
“试试又不会少块肉,况且……你是特殊的,不是吗。”曜盯着她的左眼,乳白色的物质在那瞳孔中浮动。
“我、试试吧。”浮生抬起手,向着视野中最亮的光点指去。
指尖不断地和灵气节点拉近,简单的一步仿佛被拉得十分漫长。
叮。
光粒炸裂,灵气像是暖风袭面。
“诶?”浮生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