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超想逃走的,也逃过了。
可自己还是回来了,为什么?慕小白在内心自问。
明明怕得要死,又不想逃走,因为自责?因为愧疚?
不……我只是,来完成自己的使命。
钟源走到铁狼身前抬头看了铁狼那张不甘又愤怒的脸,神情说不出的淡漠,夹杂着些许悲凉。
就在他抬手准备将铁狼杀死时,一声脚步踏响,他瞥见了走来的慕小白。
慕小白低声呢喃,眼瞳之中黑白混沌。
“恐惧之瞳。”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铁狼推开,同时千钧万钧的力量压在钟源身上。
“你回来干什么!”铁狼拼尽全力怒吼。
“快走……”慕小白硬是憋出这两个字,维持这招对他来说还相当吃力。
接着,慕小白虚弱地出声,细得如同蚊虫在喧哗,“铁狼大哥,我一定,很没用吧……逃跑都逃不好……我也许,就不适合逃跑……组织里有很厉害的医师,你的手……一定还可以接上的,铁狼大哥……你比我,更不应该倒在这。”
钟源刚想有所行动,就被这压力压得动弹不得,双腿微曲,脚下的地面再次碎裂。
但他仍能艰难地行动,这样慕小白也坚持不了多久。
慕小白对着铁狼大喊:“快走啊!”
铁狼用剑强撑起身子,脸上强装轻松,“磨磨唧唧的,反正我这样也走不了多远了,现在才是解决这家伙的最好时机吧,要走一块走,要留一块留。”
“唉,”钟源长叹一声,“最不能看这种煽情的环节了,虽说你即使跑了我也懒得追,咱又不是什么嗜杀之人,要不是为了活命,谁愿意整天打生打死的,都对不住了各位勇敢的战士们,只能在物理层面上给你们冷静一下了。”
钟源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银灰色的双瞳变成了一金一紫的异色瞳。
金为造化、紫为湮灭。
「双神瞳·创生与毁灭」
慕小白瞬间惊醒,“不好,铁狼别过去。”
钟源瞥了一眼走来的铁狼,对方的身体便瞬间被打开了几个紫色的空洞,仿佛天地法则将他的灵魂碾成碎片又一次次地重构。
铁狼被击飞出去,他慌乱地摸了摸胸口,刚才消失的血肉还在,可那股深深的恐惧感绝不是幻术能够模拟的。
难得动起真格,一时没收住。
钟源收回视线,接下来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钟源的视线转向慕小白,四目相对,这是神瞳和神瞳的较量,旁人就连接近也会被法则的碰撞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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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生与毁灭的法则近乎要将空间撕裂,半吊子的慕小白连半息时间都没撑住,咳出一口鲜血,应声倒地。
一旁,万夏艰难地爬起,却只看到昏迷的铁狼和跪伏的慕小白。
“小白!蛮子!”
“只剩你一个了,”钟源看着自己手上不知何时粘上的血迹,“我不怎么喜欢杀人的感觉,所以……我下手会尽量快些。”
钟源的语气默然,仿佛不掺半分谎言。
在这必死无疑的处境,万夏不禁感到荒唐。
明明不久前还在有说有笑,但如今却要面临生离死别……司罪的职责,是这么危险的东西吗?
原来,队长,和那些前辈们,一直在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其实还蛮酷的,早有这么一天,我曾无比希望成为那样英雄。
金血涌动,万夏奇迹般的站起。
有黄金的光芒在眼中闪耀。
·
传说在莱茵河底存放着拥有魔力的黄金,无知的人欺瞒精灵盗出一隅,他拥有了无尽的财富,无穷的力量……以及,与之等价的诅咒。
「黄金」是场交易。
你所有拥有的,都需代价;
你所有失去的,都将归来。
金色的血丝爬上眼瞳,万夏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要命地释放黄金血。
“以血醒剑,以命燃魂。
显现吧——
「黄金的永恒国度」!”
一瞬间,黄金血海涌起,不断地侵蚀着一切,肉眼可见之地皆化作了那黄金国度的一部分。
“神临,不、并不完整,糟心的事,我不就偷个渡吗?”紫瞳闪过一抹微光,钟源周遭的一切竞相湮灭,在这翻腾的黄金之海上开辟了一方无垢之地。
雷光涌现,钟源脚踏空中发力,暴射而出,双手一握,一道雷霆在手中化作模糊的剑形,雷光四溢,在黄金海中砍出一条不断延伸的通道。
钟源冲至万夏身前,要将凝结这片领域的主人迅速解决。
金血在万夏掌心汇聚成一块飞梭,快速射出。
钟源再次发力,斩出一道雷霆,雷刃击碎飞梭,但紧接着又飞来三道黄金血刃。
钟源呼出一口浊气,再次转剑,雷光在手中炸裂。
万夏边退边攻,无垠的黄金海不断翻腾,侵蚀着钟源神瞳创造的湮灭领域,两相消耗。
钟源借着雷霆在这他无处立足的国度御空而行,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时间流速正随着万夏生命的燃烧而被吞噬,而身体正在逐渐地被同化成黄金。
看来只要还在对方的领域内,无论是否沾染金血都会被影响。
毕竟是……等价交换。
万夏凝出黄金剑挡下钟源的又一次攻击,随后便拼了命地反攻,不惜一切也要消耗钟源。
战斗中,钟源的眼神逐渐阴沉。
良久,一名少女焦急地从城外赶来,当她看见远处闪彻夜空的金光时便心感不妙,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在心中不断祈祷。
当她赶到时,这片永恒的国度只是在不断地消散。
万夏的半边身子已经因为能力的反噬化作了黄金。
他早就没了知觉,但双手却仍牢牢握着金剑,本就摇摇欲坠身体,终于轰然倒下。
少女死命地迈开自己平日里总是不中用的双腿,冲上前接住了万夏。
万夏眼中的视线已然模糊不清,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天下神盟,庇佑万民。”
少女将其复述:“天下神盟,庇佑万民。”
来者是,紫竹市第一小队队员,安雅。
·
几年前,神盟紫竹市分部,第一小队入队欢迎仪式。
嘭!
一声惊天巨响,让人不由地紧闭双眼。
缓缓将眼睁开,眼前礼炮射出的彩带漫天下坠。
安雅看着满头的彩带碎屑,皱了皱眉。
万夏:“入队快乐。”
慕小白:“哪有说这个的啊。”
万夏:“我说有就有!”
铁狼:“好啦,能传达祝愿就行,都和气点。”
万夏“略~看在蛮子大哥的份上,今天就勉为其难,不和你吵啦。”
冷轩站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笑着,提起刚才没用掉的礼炮对准几人就是一发。
嘭!
“冷轩!!!”几人瞬间炸开了锅,万夏和慕小白提起两个备用的礼炮就要上去报复,铁狼一个劲地劝架也被卷入之后的混战中。
王徒喝着酒,任由他们胡闹。
至于聚会的主人公,则被冷落在了一旁。
安雅还在拣着头发里的彩带碎屑,王徒突然递过来一瓶酒,“不用管他们,男孩都比较野,该让他们玩的时候就让他们玩,等成了我这样就没得玩闹了。”
安雅接过酒抿了一口,抬头打量这位今后自己的队长。
四十多岁的大叔模样。
第一印象是成熟稳重。
“能这么无忧无虑真好。”安雅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讽刺。
“只有在自己信任的人身旁,他们才能卸下心防,这就是「家人」呐。”
小主,
“可你们能凑一块纯属巧合,不是嘛”安雅有些不屑。
“神盟便是我们的家,就像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一般,每一份相遇都是一场巧合。”
安雅听了,什么也没说,又喝了口酒。
王徒又说:“他们也会把你当做家人。”
安雅敷衍着说:“哦。”
王徒看得出她的态度,但仍继续说:“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哼~”安雅显露出轻蔑。
“我听过你的事。”
安雅的表情突然有趣了起来,似是在说:“愿闻其详。”
王徒接着往下说:“落奚市司罪安雅,不服从组织管制,消极怠工,屡次违反神盟规定。在一次任务重残杀屠灭了任务目标,自废根基,革职察看,去向不明…………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安雅,那时候为什么要痛下杀手?”
“你都说了我多么糟糕了,一个劣迹斑斑的人杀个十几二十人不是理所当然吗?”
王徒说:“你确实劣迹斑斑,但你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安雅再灌了口酒,酒气冲散了怯懦的伪装,“他们该死。”
王徒往身边摸索,一手抓空才发现没了酒,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也许你做得对,可是他们也可能有朋友、有家人,但他们死了,什么也没有了……他们失去了一切,他们的亲人朋友也失去了他们的所有,很不公平不是?”
“所以,你也是来审判我的。”安雅直视王徒,眼神凌厉,丝毫看不出畏惧。
王徒没有在意她的挑衅,“可我也觉得你做得对,如果连该死的人都能活着,那不该死的那些为什么却必须要死。”
安雅低沉了下去,又喝起酒来,“你说的不对……没有必须要死的人。”
王徒说:“因为这世间有规则,若是人人都不守规则,那这世界就乱套了。”
“规则?谁定的规则!我们是天神,为什么事事都要受那些凡人的规则束缚。”
“正因我们是天神,是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对象,所以我们才要驻守这一座座城市,因为所谓神明,就是要守护一方黎民。”
“那我就更没做错了。”
王徒吐出袅袅青烟,轻弹掉烟灰。
“安雅,在你看来,我们的盟主又是怎么样的人?”
“烂人一个,不分黑白的极权者罢了。”
王徒语重心长地说:“可他和我们一样,是神明,只不过,他是所有天下人的神。总有些事,是无论对错都要做的,我认识的他是个为了守护天下,不惜染红自己的手、背上世人骂名的,极恶的英雄。”
安雅又想喝酒,才发现已经喝光了,便无趣地走开。
身后王徒留下最后的话语,“我说这些,并不是指望能凭这么几句话来化解你心中的成见,只是希望,当你再次想起的时候,能为减少些许迷惘……答案,早存在心。”
·
怀中万夏渐渐失去意识,往日那个闹腾的小鬼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天下神盟,庇佑万民。”安雅念叨着。
“真是……到最后都天真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正义、什么责任?有什么是值得抛弃生命去相信的啊。”
安雅看着远处淡然看着这边一切的钟源。
她恨!
恨自己从未停下过的抱怨。
恨自己一直以来的懒散,甚至不愿为给予自己期望的队友多一分努力。
恨自己对不住他们的宽容照顾。
安雅放下万夏,起身直视那个夺走他们一切的男人。
“为什么要下杀手?”
这是个可笑的问题,但安雅还是压着一切的愤怒发问。
“他们要杀我。”
理所当然地回答,没有一丝的错误,就像几年前那个少女说
——他们该死,所以杀了。
但为什么,我好恨!
“天下神盟,庇佑万民……”
“……以我司罪,勠力同心。”
少女轻笑。
是这样吗?
突然间,安雅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又同时出现在钟源面前,一拳砸在他脸上,但与钟源相比,安雅的身体太过孱弱,甚至比不过一些普通人。
安雅没有丝毫犹豫,再次瞬移拉开距离。
安雅刚从闪光中遁出,还未来得及反应,钟源却已出现在了身前,一脚踢出。
距离还不够,安雅心想。
再次瞬移逃遁,安雅出现在一辆汽车旁,轻触车门。
「转换」。
安雅轻轻向前一划,整辆汽车猛得飞出,力与力之间不和逻辑地进行作用。
钟源面对迎面而来的汽车,一掌击出想要将车拦下,但飞来汽车却全无停意。
钟源果断抽手,猛地向下一砸,整个车前盖都被砸扁。
才刚挡下汽车,一栋矮楼又飞至眼前,钟源伸手挡下,猛烈的冲击将钟源撞退。
在巨力之下,撞击好不容易停下,钟源还没来得及丢开手中的矮楼,三栋高楼被拦腰折断,从天而降,将钟源掩埋。
废墟之中雷光涌现,钟源击碎墙壁狼狈跃出。
小主,
安雅瞬移到了钟源身旁,单脚点地,踢出一脚,隐隐带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又是那中与攻击不匹配的力量,钟源一脸诧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股恐怖的力量踢飞,一连穿三栋楼房才有机会受身停下。
可钟源双脚才刚落地,安雅再次闪出,追上一记回旋踢。
咔嚓。
骨裂的声音,但它并非来自钟源。
钟源转身双手护在身前,勉强只是退出数十米,在地上留下两条裂缝。
安雅毫不在意刚才的攻击能否奏效,即刻瞬移到了目所不及的远处,怀中抱着昏倒的队员,将他们放在一块,钟源已然向这边冲来。
对于安雅的能力,钟源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答案,只是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望着钟源缓缓走近,安雅不慌不忙,打出一个响指,一股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油然而生。
“黄金国度。”
钟源身形一顿,连忙撤脚,右手挡在身前,雷电缠绕,一股黄金之血在身前凭空出现,汹涌澎湃、源源不绝。
雷电跃动,撕开金血,道路被余波染成黄金。
金血退去,虽然雷电挡下了绝大部分金血,但有着直接接触的半条右臂都被变成了黄金。
钟源甩甩手,雷光涌现黄金裂开、掉落,接着又长出了一只新的右手。
但这样的手段也只能让固化的躯体不会影响战斗,并不能让延速的效果消失,毕竟是涉及概念的能力,不是短时间能抹除的。
钟源再次相劝:“认输吧,我已经看穿了你的能力了,你没可能打赢我的,现在把你的那几个队友拉走,兴许还能救回来……别把命折在这了。”
钟源看了眼安雅身后的几人,他们身上的伤势已经不见了踪迹,安雅的能力已经呼之欲出了。
通过触碰,将固定概念进行转换。
第一拳是为了标记,以我为目标,将汽车的重力转换成动力,再消减物与外物的摩擦力,才得以将其轻易掷出。
之后的两脚,则将大面积的土地的重力嫁接在了攻击上,过量的力导致了骨折,即使能转移伤势也留下了不轻的损伤。
这个能力正体,即是「物质重构」,本是辅助及治疗类的能力。
安雅对钟源的劝降充耳不闻,再次瞬移发动攻击。
可刚从瞬移中出来,却突然捂住嘴,跪伏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浑身痛到痉挛。
“如此过量的使用能力,你早就到极限了吧,不、打从一开始你的这具身体就承受不了这般挥霍。”
安雅咬牙抬头,去直视钟源,“你那是什么表情,怜悯吗?真可怕,原来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会怜悯猎物。”
钟源俯视着安雅,带着几分犹豫。
安雅强迫自己站起,一拳锤在钟源胸口,剧烈的劲风扬起尘埃,钟源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怎么、会……
安雅鼻子流出血来。
钟源说:“我这招叫‘静如一朝明月止水’,心静则万物于我皆不动,我说了,你打不过我的,认输吧。”
安雅没听见似的,不要命使用能力挥出一拳、一拳、又一拳。
直到手骨尽断。
一阵阵劲风卷起,却无法撼动这个男人分毫。
又吐出一口鲜血吐出,安雅似乎清醒了,又似乎是颓废了。
突然,她想到什么猛地向前迈去,双唇向钟源贴来。
就在即将接触到的最后关头,钟源动了,反手一掌将她扇飞。
安雅的身形飞出,撞上楼房,卷起尘埃。
钟源的胸口,印着一个不深不浅的拳印,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恼火。
钟源抹去嘴角的血渍,看向一旁楼房的废墟。
尘埃散去,一道身影搀扶着安雅。
“抱歉,我来晚了。”王徒略带歉意地说。
王徒望向钟源,眼神凌厉,“安雅,带着万夏他们先走。”
“可是、呃!”安雅一激动,又挣开了伤口。
“听话……”王徒沉默良久,许诺,“……我马上就来。”
随即,一条锁链缠上安雅,无视她的意愿,将她带离了战场。
和钟源对峙良久,在感知到队友都安全撤离后,王徒松了口气,对着他说:“答应我,无论输赢,放过这些孩子。”
钟源无奈地叹气,“看来你也不打算逃了。”
王徒从怀中拿出一条坠着十字架的项链,手中的金属感,让他回忆起了些许令人感伤的往事。
“没办法,上头下的命令,总得死个人。”王徒的话中倒是生出了几丝惺惺相惜。
抱歉了大伙,我可能无法履行承诺了。
“天下神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