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街上，代小三才走几步路就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他知道这是因为饥饿感正在袭来。早上六点吃了那么一大碗的玉米粥和两个玉米面饼子后，直到现在下午三点多，他都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

绵绵细雨中，代小三感到又冷又饿，而此时街边飘来阵阵诱人的羊肉汤香气，不断钻进他的鼻孔里。代小三真的很想进去喝一碗热乎乎的羊汤，再来一个烧饼，但无奈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这点儿钱。

至于吃霸王餐这种事，代小三可不敢去尝试。在哈尔滨的街头，那些小店都是向黑白两道交过保护费的，如果代小三敢在这里吃霸王餐，那简直就是自讨苦吃。就算是他们的小队长、警长江斌想要进店吃饭，也得乖乖掏银子付账。

想到这里，代小三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赶紧加快步伐，朝着街头方向走去。

在大学附近的街道上，还有几家书店。他穿着一身学生服，再配上那股书卷气息，可以让他进去躲避一下雨水。

然而，当他想起那个毫无温暖可言的仓库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愁绪。那里时时都会煮一大锅稀稀的玉米粥，还有一大盆玉米饼子，再加一大海碗切成条的咸菜，每个在这里住的小特务饿了，就可以回来吃上一口。

虽然这些食物并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但至少可以填饱肚子。代小三内心挣扎着，真想掉头回去。但一想到仓库中的周大队长，他又感到有些犹豫。

或许他更在意面子问题，或者说他的饥饿感还没有到达无法忍受的程度。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去书店避雨，暂时放弃返回仓库的念头。

“小三子，你怎么又跑回来了？我可是刚刚看着你跑进去的啊，叫你也没听见……”一个声音突然在代小三耳边响起。这是在旁边在哈尔滨火车站巡逻的丁尚勇的声音，他可不是行动队的人，而是正式的满铁铁路警察。代小三能有这份差事，还得感谢这位好心的邯郸同乡。当初代小三刚到哈尔滨时，连续几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正是丁尚勇给他介绍了这份工作。

“哟，丁叔，您下班啦？这是准备回家吗？”代小三连忙笑着打招呼道。

此时的丁尚勇已经三十九岁了，尽管作了一个小警察，已经用尽了二十多年的积蓄，又借了些钱在这附近的巷子里买了一个仅有两个小房间的小房子。他家人口众多，一妻两子一女，全家的生计全靠丁尚勇一人支撑，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我要去前面的书店有点任务，丁叔，您先忙着，有时间我去看您！”代小三不敢说实话，如果说自己回不去宿舍，那么丁尚勇就会叫他去自己家，甚至要跟他喝上一口。只是作为一个小特务，代小三可还不起这个人情，宁肯撒着谎，然后落荒而逃。

“那你去忙吧。有时间见到江斌，跟他说一声，最近哈尔滨站警卫室新来了一个副警卫长，名字叫什么程延…”丁尚勇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肩上挎着的腰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黑面包。他微笑着递给代小三：“来，尝尝儿，今天上午有人在面包店闹事儿，我去办案，店家送的。”

代小三看着那块透发着香气的黑面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丁尚勇是个好人，但他实在不想接受这份好意。然而，丁尚勇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容他拒绝，直接将面包塞进了他的衣兜里。

代小三感激地看了丁尚勇一眼，刚想说些什么，丁尚勇已经转身离开了。临走时，丁尚勇还不忘叮嘱道：“我刚才看到前面的小巴黎照相馆给被抄了，要是你还不知道这事儿，就别往那个方向去了，免得象赵小冰那样，今天他又挨了两个大嘴巴。”丁尚勇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赵小冰是丁尚勇的外甥，也是他心中的一块心病。这个孩子总是惹事生非，让丁尚勇操碎了心。如果赵小冰能像代小三一样机灵懂事，丁尚勇也不至于如此担忧和烦恼。

“啊……”代小三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出一声惊叫。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他想起刚才周大队长的车正向他们住宿的仓库而去，心里一阵后怕。

如果他刚才回到宿舍，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作为负责监视这片区域的特务小队，居然没动他们这批人，这让代小三感到十分困惑。要么这个案子不应该被他们知道，要么就是上头对他们这些人已经失去了信任。此刻若是回去，恐怕会看到江斌正挨周大队长的大嘴巴子呢。

“谢谢江叔，我往那边走。”代小三指着与照相馆相反的方向说道。说完，他便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害怕这时候再有一个住在宿舍里的小特务突然出来把他叫回去。代小三一边狂奔，一边祈祷着不要遇到任何人。他的心跳急速加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仿佛身后有一只凶猛的野兽正在追赶他。

然而代小三还没跑出多远，仅仅是几十步路而已，便险些与另一名小特务迎面相撞。这名小特务被大家亲切地称为小方，其实他不并姓方，只是因为名字里有个方字，所以大家习惯这么称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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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是从热河流落到哈尔滨的，平日里为人机灵，主要负责在街头的一个电话亭子旁边蹲守。如果江斌小队长有任何紧急消息需要传达给大家，他会首先通过这个电话告知小方，然后再由小方奔跑着去通知这条街上的其他小特务。

此刻，小方喘着粗气说道：“三儿哥，江队长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让你回仓库一趟，说有急事找你！”

听了小方的话，代小三的心脏突然开始疯狂跳动起来。他的双腿仿佛不听使唤一般，不由自主地转身就往回跑。他心里清楚，如果现在回“家”（这个家就是指的充住小特务们宿舍的仓库，以后不再加引号了），等待他的可能会是几个响亮的耳光；但如果不回家，行动队的家规可是很严的。想到这里，代小三的脚步变得愈发沉重。

才跑了两步，代小三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叫住了正准备回电话亭去的小方。他从怀里掏出那一块黑面包，递给小方，说道：“这里有块黑面包，是丁尚勇大叔刚刚给我的，你和赵小冰一起分着吃吧。我现在要赶紧回去，带着这块面包实在不方便，要是被周大队长发现了……”

代小三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知道后果可大可小。作为一名小特务，拿别人一块黑面包看似小事一桩，但万一遇到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刁难，特别是周乙大队长也在，万一拿自己开刀呢，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所以，代小三只能把这块黑面包便宜小方与赵小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