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生活下去

一转眼,兰溪村的人已经在福州城外住了将近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兰溪村里的人该置办的置办,该修缮的修缮,该打理的打理,将通判大人赐给他们住的这五栋宅子整理的是像模像样。虽然屋里依旧有些潮湿,房间依旧有些陈旧,但对比刚来的时候已经好上了许多,至少看上去是能住人的了。

不过在众人的努力下,宅子虽然比刚来的时候要好上许多,但依然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解决不了———他们人太多了,这宅子还是太小了。

他们将近一百五十人住在五栋宅子里,这些宅子大的虽然也有五六个房间,但对于这么多人来说,还是太挤了。

这么多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一天两天的还能勉强住下去,但时间长了总归还不是个事,各家混在一个房间里终究还是个麻烦事。虽说大家经历过这么多事,历经这么多的磨难,关系早就如同一家人,但毕竟大家终归不是一家人,即使是一家人都难免有吵嘴打架的,他们这么多人聚在一个宅子可想而知。以前不管在村子里还是在迁移的路上,总归是天大地大的,各自总有些距离,现在这么多人在城市里,整日待在一个屋子,院子也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像是坐牢一样,时间一长这矛盾也就多了起来。

虽然日常生活中的矛盾越来越多,但幸运的是,每个人都对顾老汉和整个顾家都心服口服。在顾老汉的管理协调下,大家也算相安无事。

然而,日常矛盾只是一些小麻烦,只要稍加调解就能解决这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实际上,他们面临着一个更加难以解决的大麻烦————那就是他们这么多人无法在福州城中继续生存下去。

满足日常生活所需,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东西。可如今呢,除了米之外,其余的东西他们都得靠自己解决。毕竟许家都把米给解决了,他们总不可能还厚着脸皮管人家要油要布吧。

就光说柴这一样,就难为了他们这些人。以前他们住山里,从来没这么清楚认识到它的重要性,毕竟出个后门就能砍一捆回来烧上几天。但在城里就不一样了,想要柴火,就必须得花钱买,不然你就没得烧。想要自己上山砍柴?嘿嘿,先不说福州城周围十几里全都是庄稼没有一点可以砍伐的树木,就算是你往外走了十几里路,好不容易见到了长满了树的山,那山上的树也是不能砍的。因为这些山要不就是福州城内那些地主豪绅的庄园,要不就是城外靠着卖柴为生村子的私山,是不可能让你砍去的。

即使兰溪村的人现在仍在吃大锅饭,但他们人数这么多,用起柴来也是不得了的,用村民的话来讲,这哪里是烧柴,这简直就是在烧钱。

所以为了节省买柴的钱,兰溪村的人都会在白天出门,沿着道路往外城走,背着竹篓沿路捡一些能烧的东西。他们捡的东西很杂,什么树叶,干枝条,枯草之类的东西,他们都会收进竹篓中。只不过饶是这样,什么都捡的他们忙活一天下来,大多数的情况都还是一竹篓都没有装满的。没有办法,像他们这样想要省柴火钱的人在福州城有很多,而福州城周围能烧的东西拢共就这么多,一波一波的人拾过去,沿途像是被狗舔似的,干净的很。

诸如像柴火这类日常所需的东西还很多,像他们现在即没地又没山,所需的任何东西都只能用钱来买,可大城市的物价又和乡下不能比,除了这边除了靠着海盐价比江州便宜外,什么东西都贵的让这些乡下贫民咋舌,这让本就因受灾多年而穷苦潦倒的兰溪村村民压力巨大。

在这一个月里,兰溪村的人也不是没想过出去做工来赚取薪水,可既没有一技之长,又言语不通的他们在这边又如何能找到工作呢?现在福州城多的是从外地过来避难的人,整个一个人口大爆炸,就是码头上卖苦力的活都轮不上晚来的他们,更不要提其他的了。

甚至实在找不到工作的兰溪村众人,最后竟然想到了替各家各户挑粪清理马桶这个活路。

但也真是因为这个,兰溪村众人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在城里,像是挑粪这种在他们山里人眼里视作最低等、最卑贱的工作,在城里居然是最抢手的‘金饽饽’。

原本兰溪村的人看着福州城外也住了不少人,比起他们的县城住的人家还要多,因此便想着可以每日清晨将各家各户的每天晚上的粪便给清出去,顺便收点小钱,够维持生活就行。可谁成想,他们还没开始干这事呢,就被当地的一群人给围在巷子里了。

原因很简单,城内外各户人家的粪便都已经被他们给分配了,他们决不允许有人来抢占他们的生意。

当时来的人还不少,且这些人个个都长的凶神恶煞,就跟帮会一样。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些人就是一个有组织有势力的帮会,本地人都叫他们‘粪霸’。

这‘粪霸’的事情也是后面蔡管家告诉兰溪村众人的,当时正好遇上了蔡管家帮许灵均他祖母送些江州当地的吃食过来,赶巧的蔡管家凭借着身份和当地话这才及时的止住了这场危机。

当时蔡管家将那群‘粪霸’劝离后,心惊胆战的问兰溪村众人,说他们是如何敢抢这些人生意的,就是通判大人都不好轻易的去动他们的生意。

兰溪村众人也是在蔡管家这里知道了,在城里,人们管倒粪水叫做‘倒夜香’,这些运粪水的谓之‘倾脚头’,每个‘倾脚头’都有各自负责的街道。他们清理粪便不仅不用住户给他们费用,反而有些时候他们还要给住户钱。至于为什么要给住户钱,自然是因为这些粪水都是上好的肥料,而城郊的百姓十分需要这些肥料来肥田,这些‘倾脚头’会将收集而来的粪便经过处理卖给这些农户以此来赚取钱财。

蔡管家告诉众人,让他们不要小瞧了这些‘倾脚头’,因为这些‘倾脚头’里,甚至有人因此发家致富,成了他们福州城里有名的富户。

兰溪村的人听完蔡管家的讲解后也是一阵的后怕,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这么不起眼的东西,背后竟牵扯了这么多。特别是在蔡管家告诉众人,这些‘倾脚头’为了抢夺各街道的清粪权时,甚至发生过灭门的惨案,吓得兰溪村的人再也不敢轻易的去找活路,深怕一个不了解,招致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