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汉在看到自己孙女射出这一箭时,他的内心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那是一种复杂而深沉的感受,既有对孙女出手伤人的担忧和恐惧,又有对于孙女敢于向衙役反抗的震惊与诧异。而要说他心中最大的感受,则是感觉心中那憋屈许久的一口气在此刻终于释放。
顾老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胸口心脏位置微微颤抖着,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他不禁回想起了过去经历过的无数次委屈和磨难。每一年都要面对越来越沉重的赋税压力,从幼年到老年,这种负担逐年加重,让他感到喘不过气来。他还记得那些被官府衙差欺压的日子,生活充满了无奈与痛苦。而在老家,当灾难降临时,官府却对受灾的百姓不闻不问,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自己的村庄也遭受了乱军的洗劫,一片狼藉,家人流离失所。这一路走来,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目睹了太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悲惨场景。这些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感到无比的悲伤和愤怒。但即使这样,他好像也从未想过要反抗、要斗争,他似乎习惯了一味的忍受与顺从,所以在当自己孙女射中那名衙役时,顾老汉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顺畅,仿佛世间的事本就应该如此,别人欺压,你就该反抗。这群衙役本就是普通人,没有任何过人之处,但仅仅因为穿上了这身象征权力与地位的官服,就能够毫无顾忌地欺压百姓,视百姓如草芥肆意砍杀。明明是他们的人数占据绝对优势,明明他们的力量更加强大,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干,为什么他们却选择忍气吞声承受着压迫,被这群人吓到如过街老鼠般四散溃逃呢?
对,此时害怕的应该是这群衙役,不是他们,世上没有人数少的欺负人数多的道理,只要他们敢反抗!
“乡亲们,不要再逃了,拿起我们手里的弓和箭、刀与斧,和这群衙役拼了。与其被这群杂碎追着跑,不如和他们打一架,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能被他们给欺负了。给三爷爷报仇,大家随我上。”顾老汉说的义愤填膺,仿佛像是觉醒了什么一样,眼前的衙役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了,挥起手里的长刀就往前冲,无畏无惧。
顾老汉此刻内心中不管是为了给三爷爷报仇,或是为了不想全村人被衙役给带走,还是为了拯救对衙役出手的孙女,还是三者皆有之,总之,他对这群衙役奋起反抗了。
二妮看到自己爷爷拿起刀来反抗,心中是无比的兴奋。她一边继续弯弓揽箭,一边对村子里的乡亲喊道:“大家忘了手里的弓箭吗?大黑山的豹子、野猪都没怕过,为什么要怕这群衙役呢!难道他们的身手比豹子还要敏捷,比野猪还要皮糙肉厚吗?拿起我们手里的弓箭,让这些杂种也知道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
伴随着二妮的话语,第一个举起武器的许灵均,他掏出自己爷爷送给他的连弩,准备守护自己母亲的安危。紧接着的是春妮、李氏、顾老太以及顾长平、长安等人,顾老汉都上了,作为家人他们必须陪他共同作战,反抗回去。
在顾家人的带领下,其他村民也不跑了,在共同经历过几年的灾荒和这一路上的苦难与磨难中,他们早就成为了一个集体,这个集体不仅仅是利益共同体,早就超越了物质与利益。既然顾家人都选择反抗了,他们焉能袖手旁观,或者临阵脱逃呢!特别是李三子,他听了二妮的话后,怒喊道:“兰溪村狩猎队的人听着,有种的就里正一起上,拿起弓,搭上箭,一起射穿这群兔崽子。出了事,大家一起担着,不是我们要寻死,是这世道、是这朝廷不让我们活!”
“好,大家一起上,反了这老天爷!”李三子的话成功让村里人鼓足了勇气,大家不再犹豫,从前来自于官府的恐惧一扫而空,纷纷拿起自己的弓箭,对准了这群来自于官府的犬牙。
随着一阵箭雨落地,林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刚刚那群衙役已不再嚣张,嘴里不再口吐芬芳,现场局势立马倒转。冲到最前面的四名衙役身中数箭,后面跟着的衙役一见情况不对劲,瞬间像是一群仗势欺人的狗遇见了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上一秒恨不得将老虎碎尸万段,后一秒见老虎出了笼子,立马吓到屁滚尿流夹着尾巴跑了。
二妮本想带着村里人继续追,反正他们都反了,何必放过这群为虎作伥的衙役呢!
只不过她还没迈出步子,就被顾老汉叫了回来。因为顾老汉当前局面并不适合他们闹大,他们虽能轻松对付的了这群衙役,那也是因为这群衙役人数少。他们若是追上去,万一遇上了人数更多的官兵就不好办了。他们现在要做的,则是抓紧机会,趁着衙役被他们赶跑,赶紧逃出去。
由于三爷爷为了救自己母亲受了伤,许灵均为了报答,便强行将三爷爷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主动承担起了背着三爷爷撤退的事情。
感觉到三爷爷在自己背上的气息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烫,许灵均一边赶路,一边不停的和三爷爷喃道:“三爷爷,你坚持住,等顾亮和顾三叔回来了,你就会没事的。”他希望这样能让三爷爷保持清醒,但三爷爷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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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三爷爷的气息越来越弱,三爷爷在许灵均背上气若游丝的说道:“放我下去吧,好孩子!”许灵均听到这句话,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说:“不,三爷爷,我不能放下你,你会好起来的!等到了福州,我一定让我爹送一套大宅子给您养老送终。”
三爷爷见许灵均不肯放下他,便吃劲的用手抓住了在一旁跟随的儿子。三爷爷的儿子今年也五十有几了,和顾老汉差不多大,他见亲爹将手搭在了自己身上,一瞬间就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凄凉的叫了“爹”,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对许灵均说道:“孩子,我爹已经坚持不住了,你还是放下他吧,我爹他不想拖累你。咱们还要走十几里的路,没有牛马靠人背,你是扛不住的!”
“你在胡说什么,他是你爹,你怎么能放下他呢!灵均,听娘的,决不能放下你三爷爷,三爷爷是娘的救命恩人,咱就是累死,也不能放下他!”许灵均还没来得及回复三爷爷儿子的话,在一旁搀扶儿子的曹氏回话了。曹氏怼完三爷爷的儿子,转头又对三爷爷说道:“三爷爷,你坚持住,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等到了福州,我一定认你做亲人,每日好酒好肉的伺候着,为你养老送终,你一定得坚持住了啊!”
曹氏她早已将自己那碍事的衣裙给扯了下来,撕成布条系在了三爷爷流血的伤口上,以求止住三爷爷不断流出的血。只不过由于没有止血的药物,唯二会医术的顾亮与顾伯喜为他们引开官兵还下落不明,三爷爷的伤口仍血流不止,惨白的肉触目惊心,她们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此时的曹氏看着三爷爷的样子揪心不已,嘴里不停的叨叨着,祈求上天保佑,保佑三爷爷命大,能熬到顾亮与顾伯喜顺利和他们汇合在西边的荷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