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亮听完妇人的话,仔细想来,怪不得自己刚刚还好奇怪那群外地人为什么以妇人小孩居多,想来应该都是自家男人被‘义军’抓了去吧。至于为什么抓男人,自然是因为那群义军想扩军了。
想到这里,顾亮越发感觉情况不太妙。他们这里距离庐江一带应该只有五百里路程,如果只顾赶路,不出十天就能够到达。如果再考虑到那群义军沿途还要攻打城池、四处抢夺,那么最快半个月就能抵达他们县,最慢也不过一个月左右罢了。这样算下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顾亮顺带问了一下妇人,问那群义军是多久前出现在她们那边的。不出顾亮所料,妇人回答正好是十日之前。义军烧毁她们村子之后,她和乡亲一路朝西南逃命,结果半道遇到了长江。长江天险,两岸过往船只本就甚少,她们急于逃命又遭义军抢夺,身上所带钱财又不多,无力乘船,便只能沿着长江向西北逃窜,一路辗转来到了莲花镇,准备停下休整一下继续沿着长江前进。
了解完这一切之后,顾亮告别了这对母女。在告别之前,顾亮还塞了几颗碎银子给这位母亲,当做感谢,感谢她告知有‘义军’的出现。不过给银子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顾亮了解到这对母女的不易,家乡被毁、丈夫被抓,好不容易带着女儿逃出生天,结果随身所带的吃食还被同村人抢劫一空,就因为她带着是女儿不是儿子,将来没有撑腰的。而且母女俩即使受到同村人的这样的欺负,也不敢反抗,更不敢与同村人分散逃命。因为一旦分散开,她们娘俩在外面受到的可远远不止这些,甚至可能会直接丧命。为此她们娘俩也只好继续忍受,直到逃到一个安定地方再说。
这妇人再看到顾亮又给吃的又给银子时,激动到差点没直接给他跪下。但顾亮这次长了心眼,妇人身子刚一降下去他就连忙把她扶了起来,表示千万不要跪,不然巷子里的眼睛瞧见了,她回去一定又会被抢。
顾亮给的都是很小的碎银子,特别适合藏在身上,不容易被人发现。另外,顾亮走之前还特地掐了一下女娃的胳膊,让母女哭着离开了。一方面,能避免妇人回去遭到同村人的妒忌,怀疑她得了更多好处。另一方面,也能避免这些难民误以为顾亮是个心软的主。不然让他们知道了,就该有一群人围着他比惨要钱了!
经过这一遭,顾亮和村里人已经差不多打听到外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了,便不再过多逗留,从莲花街直奔许宅。
而顾亮一行人走后不久,莲花街上又回来了一些难民继续停在这里休息,街尾的一口水井是他们回来的原因。
而在街中的巷子里,刚刚的那位妇人已经被团团围住。
“说,那群人是不是给了你们娘俩好处!”一个体型比较壮硕,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中年妇人揪着刚刚的妇人衣领强势的问道。
妇人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澄清道:“大嫂,真没有,那群人只不过向我打听了一些消息。”
“你胡说,我都看到了,刚刚那群男人分明给了你三张烧饼。烧饼呢,拿出来”被妇人叫做大嫂的女人继续逼问道。
这个大嫂在一开始得知自己侄女丢了后十分开心,觉得弟妹没了那个累赘后,就会帮着养自己的儿子,所以极力组织弟媳回去救女儿。可谁知弟媳居然不怕那些突然出现的‘义军’,拿着剪刀就冲了过去。她原本以为弟媳会一去不回,谁知她还因祸得福得了三张烧饼,被她在巷子里偷看到后心里极度不平衡,想让弟媳交出来。
见大嫂问的是烧饼不是银子,妇人心里更加镇定了,不紧不慢的为自己辩解道:“大嫂,你不是都看见了,孩子太饿了,那三张烧饼都已经吃完了。”那三张烧饼对于她们娘俩来说极为珍贵,本应该留下一些之后再吃的。可她已经猜到了若留下来必定会遭人抢夺,所以干脆一口气吃完了它们,吃下去的东西别人总不能让她吐出来吧!
“哎呀呀,我说你这人咋这么没良心呢?有吃的东西不想着咱们这些街坊邻里也就罢了,怎么你连你大嫂和大侄子也不想着?要知道,你大侄子可是你们老王家仅剩的一根独苗苗啦,有吃的怎么可以不想着他。等将来你老了,入土可都得靠你大侄子啊!”听到妇人说烧饼已经吃完了,周围那些同村的人脸上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就好像那几个烧饼原本就该有他们一份似的。不过,碍于面子问题,他们也不好意思直接说,便在旁边煽风点火,试图挑起她大嫂与她之间的矛盾。
果然,这大嫂听到村里人这样说,火气一下子就蹿上来了,她先是强行在弟媳身上摸了一道,什么也没有摸到,不死心的她又在女娃身上摸了一遍,确实什么东西都没摸到,便气急败坏的她怒骂道:“你这小娼妇,是不是你勾引那群汉子了!这年头,烧饼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问你几个事就白白给你了,定是你勾引他们了。你男人还不知道死没死呢,你就在这勾引其他汉子,等你老了,我定叫我儿子将你抛尸野外,让你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刚刚由于距离太远,她又害怕,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弟媳将烧饼全部吃完的场景。此时得知弟媳侄女将三张烧饼全部吃完,便开始对弟媳造起黄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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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自己男人在时,自己还年轻能生养,妇人并没有觉得这位大嫂有什么。可自从她们家的男人被抓走后,大嫂就一直明里暗里说她儿子是王家根苗,想让自己放弃女儿护着侄子。见她不愿意,这位大嫂就伙同了村里人抢走了自己所带的所有吃食,让她们娘俩饿了几天肚子不说,刚刚还想试图阻止她去救女儿。此刻的她早已对面前的这位大嫂和旁边的同村村民恨之入骨,只可惜她现在的力量还过于微小,还得依附村民才能继续逃下去,只能继续留下来忍受。
此刻的她,对于造黄谣已经无所谓,对于死后抛尸也不在乎,她只想守住好心人施舍给她娘俩的银子,让女儿活下去。
可谁知这时候大嫂的儿子突然说道:“娘,你别找烧饼了,我刚刚都看到了,那群人不仅给了二婶烧饼,还给了银子她呢!”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大嫂不敢相信的确认道。
“是真的,我眼最尖了,你还能不信你儿子吗?刚才娘你瞧的位置不对,儿子我看的是一清二楚,那群人分明给了二婶不少碎银子”大嫂十岁的儿子十分笃定的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妇人眼睛肉眼可见的变红。那可是银子啊!有了银子,接下来的逃难可就容易多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谁找到算谁的”,十几个妇人就如丧尸般将这妇人团团围住,在她身上‘找’起银子来,她们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生怕银子先被其他人抢到。
妇人被推搡,被撕扯,被蹂躏,脸上却充满了不屑,因为她知道这些人是不可能从她身上找到银子的,除非她被人剖开肚子。她瞧着这些曾经最亲近的街坊,看着这位已经将她视为仇人的大嫂,内心逐渐变得坚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