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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东汉恒、灵二帝在位的公元146年到公元189年,就发生匈奴、羌、鲜卑等各胡反叛、劫掠、寇边近四十次。
从西北到东北,整条北境战线,几乎没有遗漏,都有战事发生。
以雁门为例,从光武郡治善无,到桓灵之际郡治阴馆,从“光武十五年二月徙民到两关以东”的内迁到“魏文帝移雁门郡南度句注,置广武”的南移。虽然也有徙后复归的情况,但改变不了汉末朝庭逐渐收缩边境防线的事实。再加上,为减轻军费负担,采用了有点缺陷的以夷制夷策略。
如:《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建武二十四年春正月乙亥,匈奴日逐王比遣使款五原塞,求扞御北虏。”
《后汉书·南匈奴列传》记载:“南单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诸部王,助为扞戍。使韩氏骨都侯屯北地,右贤王屯朔方,当于骨都侯屯五原,呼衍骨都侯屯云中,郎氏骨都侯屯定襄,左南将军屯雁门,栗籍骨都侯屯代郡,皆领部众为郡县侦罗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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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匈奴不仅所在八郡免交税费,而且一边拿着大汉朝庭每年给的一亿多钱的输血,另一边还面朝广阔草原不断扩张收编,再加上东汉不断派兵支持。至和帝永元二年,据《后汉书 南匈奴列传》记载:“是时南部连克获纳降,党众最盛,领户三万四千,口二十三万七千三百,胜兵五万一百七十。故事,中郎将置从事二人。耿谭以新降者多,上增从事十二人。”
随着南匈奴人口增多,实力增强,他们的小心思也逐渐活络起来。
从东汉永元二年至熹平六年,南匈奴驻地范围仍旧分布于北境八郡,但部分部落已有不臣之心,时有叛离之举。
如:永元五年的安国之乱,永元六年的逢侯之乱,永元八年的乌居战叛逃,汉安元年的吾斯与薁鞮台耆、且渠伯德等复掠并部。
在东汉朝庭与南匈奴赢得与北匈奴的战事后。另一个游牧民族——鲜卑,也正在悄悄兴起。作为北境侦察防守的力量,南匈奴在与鲜卑对立的同时,也加强了联系。
如:《后汉书·南匈奴列传》记载:“延熹元年,南单于诸部并畔,遂与乌桓、鲜卑寇缘边九郡。”
《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记载:“延熹九年,夏,乌桓复与鲜卑及南匈奴寇缘边九郡”
朝庭当然也采取了诸多防范措施:比如设立使匈奴中郎将,乌桓校尉,护羌校尉等军职;要求他们送侍子入朝;安排从事、掾史入驻参诉讼,察动静。还在渔阳置渔阳营,在五原置度辽营,在雍县置雍营,在长安驻虎牙营,在黎阳置黎阳营。
史书记载:
《后汉书·明帝纪》:永平八年“诏三公募郡国中都官死罪系囚,减罪一等,勿笞,诣度辽将军营,屯朔方、五原之边县,妻子自随,便占着边县”。
《后汉书·南匈奴列传》记载:“令中郎将置安集掾史将弛刑五十人,持兵弩随单于所处,参辞讼,察动静。单于岁尽辄遣使奉奏,送侍子入朝,中郎将从事一人将领诣阙。”
《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因徙乌桓于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为汉侦察匈奴动静。其大人岁一朝见,于是始置护乌桓校尉,秩二千石,拥节监领之,使不得与匈奴交通。”
《后汉书·孝安帝纪》:“建光元年,冬十一月,甲子,初置渔阳营兵。”
这些措施在当时来看,是有一定效果的。
但这些措施仅仅只是战术性质上的预防,甚至有些措施,比如每年一亿多,免税等,还有些养老鼠咬布袋的嫌疑。
从整体上看,战略上的发展问题并没有得到有效解决,比如:制度僵化,吏治不彰,民不聊生;土地吞并,隐匿人口,蓄养部曲;士族、世族、豪族为宗族私利,逐步侵蚀垄断国家权力;底层人民丧失的不仅仅只有机会,还有希望。民族矛盾日益激化,地区发展不均,内部顷轧攻讦,得利者与失利者对立加深,阶层分化明显,等等。这样那样的问题存在让这个朝庭终究无法阻止局势恶化的脚步。
东汉朝庭的一切努力,都随着光和二年最后一任使匈奴中郎将张修的死亡而渐渐化为泡影。
《后汉书·孝灵帝纪》:“光和二年,秋七月,使匈奴中郎将,张修有罪,下狱死。”李贤进一步解释:“时张修擅斩单于呼徵,更立羌渠为单于,故坐死。”
《资治通鉴》记载:“光和二年,五月,护匈奴中郎将张修与南单于呼征不相能,修擅斩之,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秋,七月,修坐不先请而擅诛杀,槛车征诣廷尉,死。”
张修擅杀的行为让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匈奴人失去对朝庭的信任,给那些想反叛的势力一个拉拢分化的机会。因此朝庭不得不处死张修以平息匈奴怨气。
张修死了,随之中平元年的黄巾起义,以及紧接而来的各地烽烟,让东汉朝庭左支右绌。在张纯张举叛乱后,朝庭调南匈奴参与平叛,这竟成为压垮南匈奴与朝庭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南匈奴休屠各胡乘机反叛,攻杀郡守邢纪、并州刺史张懿和单于羌渠。而领兵在外的于扶罗也没闲着,一边向朝庭申诉,一边却与白波军一起进犯太原河东等地。
《后汉书·孝灵帝纪》记载:“中平五年,春正月,休屠各胡寇西河,杀郡守邢纪。……,三月,休屠各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遂与南匈奴左部胡合,杀其单于。……,九月,南单于叛,与白波贼寇河东。”
这一系列变化,让雁门关内外,几乎成为外族天下。又或者,在那些地方生活的人必须依附仰赖外族才能得以生存。
回到西汉时期,在《汉书·匈奴传》记载这么一件事:当单于驩喜上书愿保边塞安全,请西汉朝庭罢边备塞吏卒,以休人民时。天子下令大家商议。郎中侯应发言认为不可,其中就谈到“周秦以来,匈奴暴桀,寇侵边境,……,幕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夫夷狄之情,困则卑顺,强则骄逆,天性然也。……,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复罢,……,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旧逃亡,……,吏民贪利,侵盗其畜产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往者从军多没不还者,子孙贫困,一旦亡出,从其亲戚,……,边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盗贼桀黠,……,亡走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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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段话中可以看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从出土的汉简中也间接证明边境现实的确如此,郎中侯应所言非虚。历史上,边境的这些情况是始终存在的。
如:《居延汉简》中,也出现了”出塞亡人从者丈夫女子““居延常安亭长王闳子男,同攻虏亭长赵常及客民赵闳,范翕等五人俱亡”等字样。
匈奴等外族也很聪明,他们明白汉朝文明强于他们,无论是纺织,还是冶铸,无论是医术,还是学问。因此有才能的逃亡者也很受重视。于是他们在靠近边境的地方,建造“区(殴)脱”,部署伏听者。以此为边哨驿站。首先是安全上的使用,其次便是用来接应逃亡者,有时甚至还会组织直接去汉地捕捉生口。
如《汉书·苏武传》记载:“区脱捕得云中生口,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
而这边的东汉朝庭,对待逃亡者也不手软。
敦煌出土的汉简,有:“亡入匈奴、外蛮夷,守弃亭障逢(烽)燧者,不坚守降之,及从塞徼外来绛(降)而贼杀之,皆要(腰)斩,妻子耐为司寇,作如。”字样。
张家山的汉简中,也有“所取荆新地,多群盗,吏所兴与群盗遇。去北,以儋乏不斗论。律:儋乏不斗,斩”的处决临阵脱逃者的记载。
百姓,生活困顿,可以选择冒险逃亡,也可选择困顿内徙南迁;而朝庭,有力量时可以“虽远必诛”,无力时也只能“和亲苟存”了。归根结底,也只是一种选择。
如《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中提到:“永寿二年秋,檀石槐遂将三四千骑寇云中。延熹元年,鲜卑寇北边。冬,使匈奴中郎将张奂率南单于出塞击之,斩首二百级。延熹二年,复入雁门,杀数百人,大抄掠而去。延熹六年夏,千馀骑寇辽东属国。延熹九年夏,遂分骑数万人入缘边九郡,并杀掠吏人,于是复遣张奂击之,鲜卑乃出塞去。朝廷积患之,而不能制,遂遣使持印绶封檀石槐为王,欲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
你打,他跑,你走了,他又回来。这种打法深得太祖“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的精髓。你要把女儿嫁给他,给他王位,他不要,反而看到你的软弱,变本加利的滋扰劫掠。
面对这样的情况,东汉朝庭也有努力过。《后汉书》记载:“熹平六年,八月,遣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出云中,使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单于出雁门,护乌桓校尉夏育出高柳,并伐鲜卑,晏等大败。”
此次大败,让东汉再也无力阻止鲜卑在北境的劫掠。而百姓,则用自己的双脚投票。自从光武帝摆平南匈奴后,让“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八郡民归于本土”之后,再一次出现北境流民潮。而这一次,不用官方的命令。
历史便在一次一次的选择中,决定了走向。虽然没有撤消行政区划,也有任命官员让其遥领,但边郡的实际管理权已不在朝庭手中。
在严耕望着《两汉刺史太守名录》中,汉末定襄,朔方,上郡等地郡守记录只到桓灵时期。
唐元和年间宰相李吉甫所撰《元和郡县图志(河东道)》亦可佐证。
如:“秦置三十六郡,雁门是其一焉。汉因之。后汉末,匈奴侵边,其地荒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