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号码在我的手机里,不过我早上没找到……”
“是不是这个?”
佐藤警官拿起一部手机问我,“刚才在你的卧室地板上找到的。”
“恩应该是。”可能是晚上不小心碰到地上了。
得到目暮警官的首肯后,佐藤警官打开了手机的通讯录。
“你的联系人似乎不多啊…”她感叹道。
一旁的高木警官很多事地把脸凑了过去看热闹。
——没见过别人手机的通讯录嘛?
“我刚到东京,没什么朋友的。常联系的只有兵库那边,还有工作上的同僚。”
“你的母亲……是时永雾栗子吗?”
“恩。”
“那叔叔是你母亲的亲戚?”
“不,是父亲的弟弟。但是寄养给了寺院的亲戚——路良院家,作为继承人的。不过在我高中时寺院发生了一场大火,之后重建成了现在的民居。叔叔的养父和家父在那场大火中逝世了,而祖父母早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哦,所以说你叔叔现在只有你和你母亲两个亲人?”
“是哒。我就是在父亲的葬礼上见过叔叔一面。”
“而那个叔叔现在也死了……真是可怜啊……”
“高木……!”佐藤警官瞪了身后的高木一眼,回给我一个歉意的笑容,“对不起,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没关系,我不介意哒。请问,我能不能再去看一眼我叔叔……的尸体?”
几位警官愣了下,目暮警官迅速反应过来:“啊恩,可以,但小心不要破坏现场。”
“谢谢。”
我跟着几位警官回到玄关,努力记忆躺倒在大门前的尸体在被收入尸袋前的样子。
在我的记忆中,尽管模糊,但光从回忆的文字也能知道,叔叔和父亲长得非常相像。
我可以用语言详细地描述他们相像的脸庞是什么样子。
可是无论我用多少语言形容,我还是难以记住现在的这幅画面。
对不起,翳叔叔。
从姬杀路良院正门到宅子大门间的石子路上充斥着脚步声。
接着,伴随着脚步声的停下,院子里传来四道稚嫩的声音。
小主,
“啊咧?目暮警官?”
“啊,还有高木警官和佐藤警官!”
“千叶警官也在啊!难道是来找宝藏的嘛?!”
“怎么可能……是又有事件发生了吧?”
出现在大门一侧的,是四个小孩子。
这么熟稔地叫着警官的名字,这些孩子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佐藤警官首先回应了他们:“是事件哦。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四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子回答了她:“听说这个寺院里有宝藏,我们就来看了~”
“寺院?”
“我们听说这里以前是一所名叫姬杀路良院的寺院!”另一个声音较尖的少年回答。
“哦~你们知道的真多呢。”
“宝藏!宝藏!”从声音就能听出体型的少年则手舞足蹈,“我们是来寻宝的!”
“但是这里现在是民居,不能随便进入的哦。”
“哎————”
三个孩子显然很失望。
目暮警官故意地咳了一下:“这里不是你们小孩子该呆的地方,等案件解决了再来吧。”
“好…………”
三个孩子已经完全泄气。
“那就让高木带你们去吃点东西吧~”
“哦~~~~~~~~”
佐藤警官的一句话又让孩子们活泼起来。
但当双方都望向这个高木警官的时候——
“啊,柯南,你又偷跑和高木警官讨论事件了吧!”
大个子男孩首先大喊。
“太狡猾了,我们也要听!”另两个孩子也跟着他跑到了高木警官,和最后一位眼镜少年的身边。
高木警官忙抓抓脑袋:“啊哈……其实还没有讨论什么啦……”
“目暮警官,这里有奇怪的东西。”
眼镜少年终于再开金口,把众人引了过去。高木警官带着手套的手粘起了少年指着的石子路夹缝间的某样东西。
“隐形眼镜?”
目暮警官马上问我:“这是你的吗?”
我闭了下眼睛。
“我的并没有掉。”
“那就是被害人掉的了。”高木边把隐形眼镜放进证物袋中边仔细端详。
跟着他一起观察的佐藤警官有疑问:
“奇怪,会有人戴了隐形眼镜再戴眼镜的么?”
“不会有的吧……”
未必吧……
“眼镜?”眼镜少年像是听到了关键词般地提问,“死者还戴了眼镜?”
“恩。虽然因为是掉下来的,眼镜飞出来了,但确实在死者头部附近发现了一副眼镜。”
“从上面掉下来?”
四个孩子齐刷刷地跟着警官看向大门上方。
这座院落是和式建筑,大门上方的数层瓦片,遮掩着大门的门檐。如果说要让人站在那门檐顶上,除非是抓住大门正上方二楼走廊的窗框外侧,否则是必然会摔下来的。
当然,不考虑上檐梁者是忍者或功夫小子这种可能性的话。
“好像是从那个顶上掉下来的样子呢。”声音较尖的少年说道。
随即被眼镜少年否定了:“不对。看地上血迹,死者的致命伤应该是身体中部位置。一般来说如果是摔死应该是头部出血,但是这个高度,除非是头先着地,否则即使是小学生也最多只是多处骨折。更何况看这身形是一个成年男子。”
目暮警官“嗯”了声:“所以怀疑是否是被害人与什么人在二楼窗台搏斗导致的。”
“但是屋里完全没有杂乱的痕迹,除了工作的书桌。”佐藤警官补充解释。
哈哈……最后一句话好像有点多余哦,佐藤警官?
“不对。”
说话的还是那位眼镜少年。
“从那个高度摔下,如果不是故意摘下眼镜,眼镜飞离身体的可能性非常低。”他走到正在收拾现场的鉴识课的人身边,请对方展示几张现场的照片,“刚才看了下登米警官这里的几张照片,发现死者身上的绿色风衣沾染的血迹与死者背部的出血量不符——死者是背部中刀,然后背部朝上的,那么那风衣上异常的血迹扩散范围是怎么回事?目前想到的合理解释就是本来尸体是正面向上的,可能是谁,比如凶手将尸体翻了过来。但凶手为什么那么做?一定是为了掩盖什么,结合眼镜与隐形眼镜的矛盾,有种可能是——”
有种可能是,风衣和眼镜都是为了将死者——也就是叔叔的身份化装成别人。
比如,“跟踪狂。”
我并不是有意打断少年的推理,但是随着思考,这个名词脱口而出。
3
众人看向我。
“本来以为与事件没有关系所以我也没在意。但现在想来,绿色风衣和眼镜——其实还有大口罩,应该都是这几天跟踪我的一个男人的特征。”
“什么?!”目暮警官吃惊地走到我身边,而高木警官也迅速跟上,拿着笔记本开始记录。“能详细地说明一下吗?”
“前天下午,我出门去较远的便利店买限定品,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跟在后面。当时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自我意识膨胀,所以就没在意。结果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我去逛米花商店街,又发现到了对方。穿着绿色风衣,带着风衣的连衣帽,眼镜和口罩——和前一天的装扮一样的。
小主,
“昨天中午的时候不是有下雨呀,当时我躲在仙德基,啊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去吃麦丹劳——总之,当我坐在窗口,就能看见那个男人在对面咖啡店里看着这边。之后我想办法在地铁站甩掉了他。不过考虑到对方可能已经知道我住所的位置,我本就有报警的打算,没想到……”
我看了眼半小时前还躺着尸体的地面。
“听了这孩子的话,我想可能是那个跟踪狂想让叔叔代替他作替罪羊吧。可能是叔叔发现他在家里的院子徘徊,或者是早有纠葛的对象,总之在被叔叔发现后,他不得已杀了叔叔。而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把叔叔化装成跟踪狂。”
高木警官点头如捣蒜,趁着我说完话后翻查了之前的笔记,发现一个问题:“时永雾小姐之前有说被害人‘掉下来’了吧?难道说那是凶手的诡计?或者当时凶手还躲在这里的某处?”
“趁时永雾小姐去便利店报警的时候出现,再给被害人穿上自己的衣服,把眼镜放在脑袋边,这应该来得及吧?”佐藤警官接下去推论,“或者是衣服来得及穿上,但是眼镜来不及戴上?发现时永雾小姐走到前院正门了,只能溜到后院里翻墙逃走。”
“这里——”不知何时,眼镜少年已经走到大门的门框边,他踮起脚指着打开的拉门旁的门框顶部问,“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哎……”我来不及看清是什么,几位警官便涌过来了。
“……好像是什么东西的痕迹呢。”高木警官用手中的笔再次指了下,“胶带?”
“恩是胶带!”佐藤警官迅速转头看向我。我摇摇头。
“不是时永雾小姐贴的吗?或者是你叔叔?”
“至少我搬来时没见过。”
又不是台风袭来,谁会在门上贴胶带啊。
“还是全新的胶带痕迹呢。”目暮警官为了看清痕迹而抬起了帽檐,又马上拉下来,“如果不是住这里的人弄的话,难道是凶手……”
眼镜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了什么诡计而使用的吧。”
真是可怕的眼镜少年。
现在的日本已经是小学生都能做推理的时代了么?我真是落后于时代了。
推理吗……这个可以当题材。比如一边解决事件一边降妖除魔……哎逻辑推理可以和鬼怪同时存在吗……恩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妖魔只是控制人心,犯下错误的还是人类自身——
“——姐姐!”
“哎……什、什么事?”
眼镜少年的声音召回了沉浸在幻想世界的我。
“你早上开门时又发现门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哒……恩,好像有点紧,然后打开后有东西掉下来了。”
“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我不知道的。反正看向地上的时候就已经躺着叔叔……的尸体了。”
“那掉下来的东西的颜色?大小?重量呢?”
“颜色和大小不太清楚。不过重量的话,有很闷的‘梆’的声音。”
“‘梆’?”
“有点像包着布料的木头掉在地上的声音。”
“木头?”警官们听到了和案件完全无关的东西,不禁大叫。
跟着,几个孩子也一起大喊起来:“木头?!”
“……但是你只看到尸体吧?”
眼镜少年很困扰地吐槽道。
是的,我看到的只有“一具尸体”——
“我想我知道那是什么。”虽然那只是一己推测,但在只有我掌握着的情报的辅助下,我只能相信那种对普通人而言像白痴一样的可笑说法。
“那是木头人。穿着风衣哒。”
我并不是想搞笑的。
但是,回应我的话的,是夸张到不可思议的和声:
“啊————??”
本以为圣诞会迎来大雪,变成白色圣诞,但这节日的两周前的东京,却一直雾雨绵绵。让人担心这样频繁的降水,还有没有可能实现雪白的愿望。
虽说这雾气与雨水也只是在气温改变的时候,比如早晨,中午,傍晚——的时候会出现,而力道也仅仅是偶尔让人有些困扰的地步,但这连气象预报都不知道该怎么预报的频繁程度,还是招来了人类的抱怨。
“又下雨了!真没意思啊!”
在刚才的简单介绍中知道这个大声抱怨的胖男孩叫“小岛元太”,此时他正和另一名叫“圆谷光彦”的少年,和唯一的小女孩“吉田步美”三人坐在和式的走廊边看着庭院里的雨。
雨水敲打在潮湿的泥土上,瞬间激起一圈泥土色的溅水。雨的密集度让这溅起的水花也不间断地开放,铺满了整个庭院。
因为叔叔的长期闲置,这个没有池塘的庭院看上去十分荒凉。
刚才正说到大家疑惑的时候,雨忽然落了下来,警队正准备撤退,三位警官则与自称“少年侦探团”的四个孩子一起被我邀请至屋内。此时屋内的搜查早已结束。
虽然很寒碜,但是最后我也只是给坐在客厅长沙发上的三位警官和几个孩子倒了些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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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暮警官在靠近玄关的地方打着电话,在我将倒给他的水放在茶几上后一颔首。
“啊谢谢…那个,还真是奇怪的屋子呢。”高木警官接过茶水,憨笑着说道。
这次佐藤警官终于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了(顺带一提刚才孩子们告诉我他们是一对恋人,当然是偷偷说的):“真的呢。明明从外面看是和式屋敷,一边还有走廊和庭院,可是走进门就看到很普通的客厅,沙发和茶几,电视和空调……可是一旁的卧室却又是和室……真是太奇怪了呢。”
“其实只有走廊比较奇怪而已。”我也坐上了另一个沙发,向他们解释,“玄关和和室的话还比较常见,二楼则全是很普通的房间,只有这个走廊,可能是叔叔为了留下些之前的屋子的风貌而特别加建的吧。”
“你说这里发生过大火……而后重建的是吧?”高木警官看了笔记本一眼。
您的笔记本里为什么连这种琐事都记下来啊?
“恩,以前是纯和式哒。寺庙。”
“哎?!这里是寺庙?”
“啊,寺庙的土地已经归还了。留下的是住屋庭院和后院的一部分。”
“哦!看上去好大的样子呢!”
“原来的寺庙占地是现在的四倍。”
“好大~——好大!!!难道是很大的寺庙?!”
“也不是呀。工作人员加上叔叔和路良院住持也就四人。大部分地方都是墓地哒。”
“墓地?!”
“高木你来的路上没看到?隔壁好大一片墓地呢。”
“就像佐藤警官看到哒。”
就这么瞎扯着,“咳。”直到目暮警官回到座位上,刻意清了下嗓子,示意我该将之前的话题继续下去。
我看向身边坐着的眼镜少年,名叫“江户川柯南”的聪明孩子。
“我可能会啰嗦一大堆很难理解的东西,因为要解释这一切十分麻烦……”
他点了下头,表示继续。
好吧,那我说了,虽然可能真的很难理解就是了。
4
“我患有一种奇怪的病症。
“这个病症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我高中快毕业时才患上的——我还是先把大致的原因说一下吧。
“之前我也说过,这个家曾经发生过大火,那正是我高中毕业前的那个冬天。我在一个兵库县的小城市长大,决定考大学时,父亲建议我来考东京的大学。
“父亲是东京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到兵库县,认识了母亲,虽然不是入赘女婿,但还是把祖父母在都内的产业留给了寄养给路良院家的叔叔,而只身一人住到了母亲娘家。
“当父亲这么建议时,包括母亲、班导老师、以及周围的朋友们都附和着,表示支持我。我知道父亲是想让我到他的出生地来;我也对大都市充满了兴趣,便与父亲一起来都内参加各校的入学考试。当时住的地方,便是这里。
“——姬杀路良院。这么奇怪的寺名从何而来我就先按下不表了。
“我住到这儿的时候,叔叔正在海外旅行——他几乎长年都不在日本,叔叔的养父,也就是路良院的主人,倒也并不责怪他,虽然是收养关系,但他应该认为叔叔一定会继承他的寺院的吧。父亲带着我在这里住了一周,就在我的考试都完成了,正打算第二天就回老家的时候,那个晚上发生了大火。
“是哒。我也在现场。但是关于那个晚上的事,即使时至今日——过了五年,我还是完全没有记忆。是不是觉得和一般的剧情发展不一样?一般都该记忆深刻的吧,哈哈……大概……大概正是因为我不记得了吧,为了给予这样的我一个惩罚:我患上了几乎不可能的病症。因为它,我失去了上学的机会,失去了和亲人住一起的可能,失去了和朋友继续往来的勇气。听上去很夸张吧?其实病名也没什么特别的啦——
“——不眠症。
“和字面相同,就是不睡觉的病症。当然,你们可能觉得人不能睡觉怎么还能活到现在。虽说这是几乎不可能的病,但这世上也并不是毫无前例,在海外偶尔有这样奇特的案例,甚至在国内,也或许有个地方有个人……啊扯远了。总之,这个病历史上有,并且由此养成了一种奇特的睡眠,‘半球睡眠’,通过轮流让左右脑进入休息,一点点改善脑部的疲劳状态,而身体的疲劳状态则通过静止运动来恢复——当然事实上这并不能算睡眠。为了活下去,人类的身体往往会展现出超常的力量,就是这么回事吧。
“之所以解释那么多,其实只是为了向你们说明,我的‘半球睡眠’,是凌晨到中午(误差大概两小时左右)时,右脑休息;而下午到深夜,则是左脑休息的时间。
“不知道小学学到没有呢,人的左右脑控制的部分。左脑控制语言类,右脑控制非语言类。从结果直接来说就是,凌晨及上午,我对文字语言类有较强的反应,但对于空间认知,深度认知,图像画面的反应与记忆,甚至触感等,都会下降到比普通人更低的状态。而在下午与夜晚,就反过来,能对绘图,空间概念有较强的反应能力,而在对语言的辨识与表达上则会变得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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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么复杂真是对不起。如果需要医院证明的话我也可以(目暮:“啊不用了,请继续。”)……我要说的就这些啊。”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对于没有为自己泡一杯咖啡的事感到后悔。
虽然在之前警方到来时我已经喝了一杯了。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我说这些私人问题是有什么目的,或者太过刻意而显得本就不怎么真实的东西更造作了。
但是,我觉得说谎和敷衍毫无意义。
那都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做的。
对于什么都失去了的我来说,掩盖这个行为本身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