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的白茸看阿蜜雨打娇花的哭态,数度向阿甜撇嘴:
不就是派她跑个腿、摔了一跤么?至于哭成这样?
给阿蜜腾地方而改坐到门边的阿甜,却抿着嘴,不时与她的小娘子对视一眼。
无奈的萦芯也没想到阿蜜这么能哭,她腿上都感觉到湿意了。
不过萦芯既不安慰她,也不打搅她,只是轻轻搂着她,以防她被牛车晃到地上去。
无论是在如今这个世道上还是千年以后,漂萍一样的人们其实终生都在寻找一处可以想哭就放肆哭、想笑就肆意笑的避风港。
阿蜜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夫人。
多少达官显贵汲汲营营一生,也找不到一个能够安心哭笑的怀抱。
比如跪坐在抱真观观主明衣子面前,盯着面前案几上的蓍草,两眼通红的张椒现在就得强压喉间挫败的哽咽,用尽全身力气维持一个的“道教太子”的体面。
从东安县到费县,张椒骑马跑了一夜,今天早上可算到了费县东五里的抱真观。
抱真观一系属于三皇派①,创派祖师鲍靓入嵩山石室得《三皇文》(《天皇文》、《地皇文》、《人皇文》),后又传给葛洪。阖派主修“劾(hé)召鬼神”之类的符图,以及存思神仙真形之术,可辟邪恶鬼、瘟疫气、横殃飞祸。
可惜经年战乱,过于佶屈聱牙的《三皇文》须得经年专修才能略有小成,致使三皇派传习艰难,到如今也只费县抱真观这一处嫡传了。
三皇派在上一代传给明衣子之前就已经是一盘散沙,他师叔因为得了董奉的传承直接到费县自己立了个求真派,以医入道。
明衣子更是彻底散了黄,把传习《三皇文》的重任扔给了还得负责知客的师弟阳山子,见天的抱着《周易》研究卜算、命理。
张椒虽与抱真观不为同派,却同为道门,他这样风尘仆仆的赶来,明衣子自然先招待一行人在观内歇息半日。
直至午后,神气完足的张椒才与明衣子说明来意:
张椒想求一窥天卦,将定侯夫人的生辰六字与东莱侯世子的合一合。
自费县李氏家业兴旺了,年年都大笔布施给抱真观,所以给李小娘子算了个望门寡一事,一直都是明衣子的心病。
眼看李小娘子要除服了,若能从都乡侯嫁入郡侯府中,也算幸事,乐呵呵的明衣子几乎立刻就要答应张椒。
只是这么多年遇事先算的习惯根深蒂固,明衣子在袖子里一掐算,竟是个大凶的卦象,加上这个月的窥天卦已经卜过,明衣子便迟疑着将顾虑跟张椒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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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椒虽然可惜错过窥天卦,却也艺高人胆大,只说自己也精通卜算,所以如果明衣子没有底气,两人的六柱由他来合也行。
他这么一说,同样好卜算的明衣子就起了胜负心。
只是他们一人拿着定侯夫人的六柱,一人拿着东莱侯世子的六柱;一个觉得对方过于年轻,一个觉得对方算出个望门寡……
唇枪舌剑之后,两人便相约以卜算之法做过一场,谁赢了谁来合。
从午后到傍晚,明衣子和张椒一共比了六场。
前四场是比射覆,分别由阳山子和东莱侯府的管事提供四样物什打乱了给两人猜。
结果是平局,八样东西两人全猜对了。
后两局是两人分别拿出自己以前算过的生辰六柱给对方,以核算这人的父母亲缘、命途长短……
结果却是张椒一平一输。
有那么一瞬间,张椒觉得明衣子给他的六柱是假的,结果知客多年的阳山子看出他的怀疑,直接承认这次卜算的六柱是就是他本人的。
明衣子也看出张椒不服,便道:“于我道而言,七乃小极之数,不如再比一场?”
“比!”张椒一咬牙,用手边的笔墨将东莱侯世子的六柱写下递给明衣子,“就算此人命途!”
明衣子想了想,也写下一人的六柱递给他。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室内虽然昏暗却还不须点灯,张椒毕竟年轻气盛,率先算完:“这人命到明年秋前,无疾而终!”
闻言,明衣子缓缓抬头,目光因室内光线不足,显得幽暗不明,他用长长的指甲点了点张椒给他的六柱,淡声道:“明年夏前,刀斧加身而死。”
“不可能!”闻言,张椒腾的坐直身,断然否认。
忆起昨夜他奔袭至此的途中,数次观星,太子星依旧亮于往日,分明是坐宫之兆!
既如此,应命的东莱侯世子怎么可能在明年夏前壮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