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缯县城里的火,到底是自家细作放的,还是缯县守军心狠手辣的诱敌之策呢?
先安排剩下两个骑都尉带兵去迎战缯县乡勇,严无疾在战场外围看着城西冲天的烟柱,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嘴角一勾,对着碎嘴子近侍耳语两句。碎嘴子便裹紧披风,带着两个亲兵再次往缯县西面绕去……
缯县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主仆二人被南晋军们抛弃却束手无策的春望,艰难将断腿昏迷的羊七郎拖到战场外围。见有三骑往自己这边奔来,春望还以为是他们改了主意要接主仆二人走。
结果打头的碎嘴子扫都没扫他一眼便急速掠过,继续西行而去。
西面不远,是无一活口还在燃烧的缯县西驿。
转北上了直道,碎嘴子不再吝惜马力,快马加鞭,再往来路奔袭,终于在费县和缯县的界碑处遇到了费县县尉卢秋带着的千余步兵。
碎嘴子见卢秋军正在埋锅造饭,便气不打一处来,对看管他们的南晋都伯气道:“耶耶还说怎么你们还不到,原是在此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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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伯是严无疾亲兵出身,知道碎嘴子就是废话多,且是将军近人,也只陪着小心,任他申斥。
还是这一路已经与都伯大概交流过的卢秋道:“已经是紧赶慢赶,这不看着快到了,让他们歇歇好有力气攻城。”
“等你们攻城?”眼见着要替都伯挨骂的卢秋走到近前,碎嘴子扬声道:“我来时缯县已经快下了!你们速速启程,将军还要往下出去,没工夫整饬缯县里。”
卢秋闻言,只以为他们是像昨日拿费县那样,早就安插了内应,便对着手下亲兵道:“命各部停止造饭,即刻启程。”
“是!”亲兵抱拳后迅速喊着:“县尉命各部停止造饭——即刻启程——”往中军、后军跑去。
就在近处已经听到卢秋命令的其他亲兵立刻起身,一脚将面前火堆上将将冒出白气的大锅踢翻,刚刚下锅还沉在锅底的小米顷刻洒了一地。
“驽货!怎不用水把火灭了!”
“满地大雪,还能烧到别处不成。别管了快走罢。”
“唉……耶耶这锅雪还没煮化呢……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你知足吧,黑子那伙黍都下锅了,晚上还不知道吃啥呢。”
“进了缯县,要什么没有……”
穿着全甲、自己背着一日辎重、已经赶了大半日雪路的卢秋军缓慢而嘈杂的行动起来。
收锅的、灭火的、懒洋洋从地上爬起来的、还有好运抓了个冻傻了的猫头鹰想打牙祭,却差点让它抓瞎眼睛的……
“按住了、按住了!”
“嘶……这给耶耶挠的!快扭了脖子!”
“……”
从来没有长途奔袭过的卢秋军重整队列时的散漫,让心中焦急的碎嘴子额角青筋暴起。
可他怕自己多说多错,叫总在左近想跟他套近乎的卢秋看出他们在缯县失手的端倪,只板着脸在前带路。
还是严无疾亲兵出身的南晋都伯觉得他神情有异,一马鞭抽在提母鸡似的提着猫头鹰的卢秋亲兵身上:“将军有令!急行缯县!尔等安敢迁延!”
亲兵吃痛,手一松,叫猫头鹰挣脱了钳制,扑啦啦飞上了一棵梅树的枝头,对着下面乱糟糟的军队不住的“咕咕”。
卢秋并未替手下张目,而是一直默默的注视着猫头鹰。
这猫头鹰似有所觉,脑袋突然转了大半圈儿回视他一眼后,两爪一蹬枝头,在半空盘旋起来。
晴日里,天空湛蓝,寒风阵阵,本该安眠的猫头鹰在卢秋上方转圈儿鸣叫。其音鬼魅好似婴啼,让卢秋无端记起一句秦诗:
……
墓门有梅,有鸮萃止。
夫也不良,歌以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