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很快停下,驾车的六郎将脚踏安置好,低声道:“家主,到了。”
提一口气,李清撩开帘子,刚探出身子踩到脚踏上,便被一个年不过三十的郎君抢在六郎之前一把抓住了手腕。
李清还当他是费县的哪个文士,正要谢他生死存亡之际来襄助自己,就见他扯着脖子无礼的往车里面看,“怎么?只有李家主一人参宴吗?昔日李氏那匹姣姣白驹敢送别国友人去费县邀买信义之名,今日竟然缩在家中不敢出门了?”
这人声音轻慢的说着,一把将李清拽下车。
“住手!”
“无礼之徒!”
六郎和跟着一起来的壮仆赶紧将这人从李清身边隔开,近侍也将被拽了个趔趄的李清扶住。
伸手拦住要上去与他争执的六郎,李清沉声问:“你是何人?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怎能如此污他声名!”
“哼哼!无冤无仇?”这人摸着下巴,又摸了摸肚子,“当年李家主不在,不过子债父偿也是应有之义。”
说完,他朝着县衙门口的南晋兵士断喝道:“来人!把他押入大牢!”
后面上莲道其他两家的牛车也到了,见李氏在门口就与南晋军起了冲突,都不敢下车,生怕自己也要被“诓”来一锅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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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南晋军并不很听这人的指派,只是将手放在腰刀上,谨防李氏忠仆反抗。
“怀宽不得无礼。”
严无疾慢悠悠的从县衙大门走出来,对着李清小行一礼道:“李家主勿怪。这位是泰山羊氏子,行七。”
闻言,李清瞳孔一缩:“泰山羊氏?”
李清当然记得当年,自家的出身是如何因羊氏郎君和羊氏女的无法无天而暴露的,也是由此,羊氏与李氏已成世仇。
可他更清楚这个羊七郎出现在此代表的原因:
羊氏已经裹挟了整个泰山郡叛入南晋……
泰山郡隶属已经被桓楚攻占泰半的兖州,虽然与费县所在的徐州琅琊郡相邻,可真正与琅琊郡毗邻的应该是桓楚的豫州才对!
“怪不得……这么多南晋骑兵能在徐州隐藏……是你们羊氏……”李清呼吸难以抑制的急促起来,“枉你们羊氏以千年传承自居!竟然行开门揖盗之恶!”
南晋军到底是怎么通过羊氏的协助,飞越桓楚沛郡和大吴东海郡陈兵对峙的战场,来到后方的琅琊郡中心的?
李清想不出来,但是李清惊怒交加的神情取悦了羊七郎,他阴恻恻的笑道:“孙吴不过江东鼠辈,占我鲁地数十年,弄得天怒人怨。我羊氏传承千年,自该为家乡福祉,择木而栖!”
“无耻之尤!”李清有一瞬间真是希望女儿在此,定能将这个畜生骂得狗血淋头!
台阶上的严无疾眼见着后面有牛车要掉头逃跑,一挥手让亲兵去拦下:“冬夜严寒,有什么进去说吧。”
羊七郎呲牙一笑:“李家主,请吧!”
明白有他在,自己今夜绝无幸理,李清整整衣袂,抬脚踏上了费县县衙的台阶。
县衙里的尸首都已经被拉走,只有道道暗红的血迹在昏黄的灯笼照耀下,宛如鬼魅。
李清跟着羊七郎走入县衙大厅,见里除了孔小宗长、卢秋以外,还有一身斩衰,神情呆滞的南亭侯七子,孙七郎。
赶紧上前两步走到孙七郎面前,李清低声问:“七郎君!侯爷他……”
孙七郎呆滞的道:“我是世子。”
“哼哼!连个大名都没有。你也配做世子?”羊七郎当年来费县时就被孔伯渊引荐过所有同窗,自然认出他根本不是南亭侯世子。
“放开我!放开!”
严无疾背着手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被亲兵押着、兀自挣扎的家主,“怎么都站着,坐啊。”
作为本地最大世家,作为孔氏人,孔小宗主七十多的人了,给三十左右的严无疾行个平礼,“既是将军邀我等前来,烦请放开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