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厅,看见菜娘头裹麻布,一手抹泪,一手抱着捆柴往厨房进,厨房的气窗冒出阵阵白气。
跨过内门,就见二娘的门前,小娘的两个侍女素衣麻服跪在门外廊下,小的一脸涕泪无声抽抽,大的一手以袖掩面,身边掉落的帕子上也是斑斑泪痕。
紧闭的门里却无声无息。
阿登抹了把脸,拉着他回了书房,撂下书箱就给他换那套丧服。
他阿耶没入赘,是娶妻,他就是顶门的孝子,礼法大于血缘,许多丧仪必须是他来进行。
阿登有过经验,一边给他穿一边将立刻要进行的“招魂”过程说与他听。他也不敢多说,怕大朗记不住,只捡要紧的重复了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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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凝神记下,将孝带捋顺,跟他去了二娘门口,跪在两个侍女前头。
紧挨着门口跪下,大郎回头扫了眼两个哭泣的侍女,心里多了许多要做的事情,深吸两口气,却还是哭不出来。
阿登接过二门外阿功递过来的梯子架在二娘的房檐下,又跟他抬了一个一人长的矮桌放到廊下的院子里,就来门前跪下,哭道:“郎君,大郎回来了。”
门里阿耶应了一声,然后有了些响动,待门打开,大郎赶紧跪伏下去,怕被屋里的人看见全家只他没哭。
大郎余光看见阿耶好似抱着二娘往外走,后面跟着阿月和小娘。
待他们走到矮桌前,大郎抬起头,发现三人只有阿月在抹眼泪。
阿耶将二娘头里脚外的平放在矮桌上,阿登示意大郎来梯子这里。
梯子下,大郎接过阿月怀里的衣服,看见小娘睁圆通红的双眼,好似前几日送他出门上学那样看着他。
默念了下接下来的流程,大郎一手抱着二娘的衣服一手扶梯上了她的房顶。
房顶,大郎将衣裳展开,按照阿登跟他说的,左执领,右执腰,分辨了下方向,仔细着脚下走到房顶北面,将手中衣裳朝天上一展,顶风喊道:“娘——”
立时,身后传来阿耶他们的哭喊声。
“曾莲——”
“阿娘——阿娘——”
“大娘子——大娘子啊——”
待他们声音落下,大郎又走到房顶西面,再一展衣,大喊:“娘!”
下面又传来破声的喊叫。
待走到东面喊完,便见隔壁后院儿有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扶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看着自己。
不待多看,他踏着瓦片踉跄的走回南面,在众人头顶展衣一喊:“娘——”
院里,除了阿耶都跪成一片,俱都跟着大喊:
“曾莲——曾莲——”
“阿娘——”
“大娘子——大娘子——”
大郎深吸一口气,将那衣裳一抛,冥冥之中仿似有人牵引,那衣裳乘风而下,正盖在了二娘身上。
顷刻,院内哭声一片。被这气氛一带,大郎也掉下泪来。
等大郎下来,小娘已经哭堆了。
阿耶擦着泪将她抱起,领着大郎往前厅走。迎面阿登和阿功抬着个浴桶进了后院,身后跟着三个提着热水的婆子。
“阿耶,让我去吧……”阿耶怀里的小娘直勾勾的往后看,嘴里一径央求。
“你能不掉泪么?”阿耶嘴里问她,脚步不停。
小娘嘴里强说:“我能的!我能的!”
阿耶用袖子将她脸上涕泪一抹,强带她去了前厅,等几个侍女伺候女主人最后一次沐浴。
前厅里,阿登给三个主人上了一碗温水。
大郎喝了两口,小娘捧在手中发哭呆。
半个时辰后,阿月来前厅叫郎君去给大娘子“含饭”。
几人回到湿漉漉的后院,看着阿耶将两个玉珠塞进二娘的口中。
捧着二娘的脸看了一会儿,阿耶又要带兄妹二人回前厅。
小娘背着手退开两步,摇头拒绝。阿耶见她心态已经平稳,便点点头,只带着他去前厅等她们给二娘“小敛”。
萦芯接过阿糖手中的布帕,继续给阿娘擦头发。阿娘的头发又细又密,只是因病多了许多银白。
待发擦到半干,阿月好似昨日那样,给大娘子梳了个发髻。萦芯亲手将阿娘最喜欢的两只钗插到她发间。
阿糖手捧阿娘的梳妆盒,萦芯咬着牙,亲手给阿娘越发冷硬的脸上、手上抹上香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