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胜走到老汉面前,见老汉原本应当与自己身高相仿,如今却要费力地仰着脖子,撑大了上眼皮,仔细地瞅了瞅龚胜半天,才颤声道:“阿胜?恁是龚胜?”
“对!是我,喜叔,你今年应当还不到四十吧,怎会如此苍老?”龚胜一时间悲喜交加,双手拉起老汉枯干的手说道。
龚胜跟着越行上了夜校后,乡音都变了,只剩下语音语调之间残存一点乡韵。
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热切,老汉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恁们跟着张大帅闹黄巾后一走了之,官府对乡里就越来越狠了,税赋年年加重,俺们连自己的吃的都留不够,不少青壮都离乡讨饭吃去了,留下俺们这些老弱,事也做不动,就越来越坏了。”
老汉一打量龚胜,眼神汇聚了一些说道:“阿胜恁也当了红军吗?”
龚胜泛泪答道:“对,我跑到南边的交州当了红军,现在打回来了,对不起喜叔,对不起乡亲们,我回来晚了……”
“当红军好,红军好啊,阿胜恁从小就能吃苦,交州俺都不晓得有多远嘞,亏了恁跑这么远过去,又跑这么远回来。当了红军就好好干,俺听说好多老黄巾都成了贼,四处祸害良民,恁莫学他们!”喜叔攥着龚胜的手说着,直到龚胜向他保证不会当贼才松手。
龚胜看了眼周边的难民,以妇孺老弱居多,围着重逢的二人看着,又想一起上前去分享这种喜悦,却又担心惹了红军战士们的厌。
“喜叔,乡亲们,南阳又要打大仗了,大家先坐船去交州安置,那里有数不尽的田地等着大伙开垦耕种,且赋税只有章和时期的一半。交州不远的,坐船一旬就到了,比河北还近些。以后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再回来!”龚胜高声道。
边上一名老妇人首先止不住泪水,挣开在儿媳的搀扶,跪倒在地,拜道:“老身粗鄙,不知如何感恩,只能给壮士们磕头了。”
紧跟着老妇人,周围人越跪越多,就连喜叔也哭着跪倒,龚胜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立于其间,拉都拉不过来。
正当龚胜急得满头大汗时,先是一阵尖锐的哨子声响起,吓得拜倒在地的乡亲们赶紧抬起头观望,紧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龚胜循声望去,原来是曲指导员越行带了一队红军守卫赶了过来。
就见越行神情肃穆地举起铁皮喇叭,用力嘶吼道:“起来,不许跪,全都起来,谁也不许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