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看起来分明没受什么伤,哭声也中气十足,总是装作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试图博取同情。
那股难得积攒起来的真切情感荡然无存。
谢望神色有几分松动。
他自降生以来,便不知悲喜离愁。
所有关乎人的情感,对他来说,空白如纸,但他不好奇也不奢望拥有人类的感情,因为无用,也无趣。
可是他的阿娘说,一个人应该是会哭会笑,活得鲜活明艳,才配称之为人,安稳存活这个世间。
所以很小的时候,阿娘带他离开了家,踏出了四四方方的庭院,从只手可触天的高台下来,一路游历人间的繁华,去到桑家求取圣药。
那时的他不认为年幼的自己患了何种病症,只知道,阿娘希望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于是他服下了桑家的圣药,学着领悟名为情感的东西,或是因为他人的欺辱而感到怨恨,或是因为他人的赞赏而感到喜悦,或是因为至亲至爱的离世而感到悲怮。
人类的感情,是一件很复杂的东西。
谢望不懂。
直到阿娘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学会,那日漫天风雪,霜寒肃肃,她倒在血泊中,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想要最后一次抚摸他的脸,最后却敲了敲他的头,笑着说:
“小没良心的,你出生那会就没哭过,我还当你是命薄,当不了我儿子,谁知道只是睡着了。”
“现在你娘要死了,也不知道哭一声。”
“我想了很久,谢北祈这个名字终归是小名,以后你就叫谢望吧,抛去前尘,只望将来……”
阿娘死在了那个霜雪堆砌屋檐的长夜,屋内的烛灯长明,窗外枝头承受不住积雪施压,咔吱折断,被年少的他捡去,插进了桑夫人卧室桌边的花瓶上。
那个明艳温婉的女子,总是娇娇柔柔的笑,眉宇间掩不住虚弱。
她抱着呼呼大睡的小孩,跟他说,今后阿宴就是你的家人了,因为你们定下了婚约,会是这世间仅次于父母之外,最亲密的关系,夫妻举案齐眉,两人厮守余生,直至白头。
谢望问她,为什么选中了自己。
桑夫人说,这也许就是命运吧,你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比任何人都要勇敢,所以,小望,今后若是我不在了,你能代替我保护宴宴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