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办法不想,我看着警察,把她从水里带上来。”
木三阳很克制自己不再去想,但是她从回到中心城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睡着过。
她闭上眼都是那个雨天,她在泥泞的路上跑,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却怎么也跑不到头,警察对她说的那些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
如果早一点到,说不定就有救了。
如果她能再快一点。
她明明走过那条路,明明这条路没有那么长。
她本来可以。
“我要是早一点到就不会出事了,那天的雨下那么大,她完全有可能是失足掉下去的,我明明和她说过很多次了,我让她不管有什么事联系我,她为什么不听?!”
木三阳全身发软,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她慢慢沿着桌角倒下去,连双手都在发抖。
她逐渐分不清自己在和谁说话,也忘记了除她之外的任何人,都不了解那天一切事情的细节。
妈妈慌了神,立马蹲下来看她:“好了好了孩子,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提,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
说中了,木三阳就是被困在了那天,从她发现房里的老人不再呼吸的那一刻,从她的手机收到赵沐纯消息的那一刻。
木三阳再也没提过那些录像,也不再拿出相机。
她从来就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坚不摧,从来没有。
木三阳从离开家的那天起,一切都截然不同。她从前如何性格恶劣,总会有人围在她身边,或是因为利益,或是真的有情义,都不重要,她从十年前来到这个城市时就已经决定失去她的一切。
到了国外,才是真真正正一切她熟悉的东西都消失了,公司要求她在公开场合不能说任何自己国家的语言,一个字都不可以。
在各种团队活动和颁奖礼上,明明她是第二名,是被偷梁换柱的第一,却仍然没有任何发言的机会,队伍里明明不只她一个外国人,但只有她,没有资格用自己的母语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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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来说,学一门外语并不难,但置身于那样的环境里,她的心理压力依然很大。
“我感觉我的中文都要退化了。”
“那考考你,你跟老陈说,让她别把那录取通知书拽着不放,说中文啊。”
“废话,还用你说吗?”
可打完电话,她没觉得放松,而是一种钻心的疼痛,是她先放手的。
他们也不过认识了两年。
未来会有很多个两年。
时间推移,终有一天他们会忘记彼此。
会忘记吧。
木三阳就攥着马上要上交的手机,轻声说,别忘记我。
她是不会哭的,因为强者不轻易掉眼泪。
哪怕那场倒霉催在所有人面前晕倒的舞台,她也只是因为发烧生理性落泪。
但是她现在,非常想哭。
木三阳真的哭了,在一个才相处几天的,大抵算老人的人面前。
木三阳这一刻想的是,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他们这一家面前丢完了。
妈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她的眼泪。
“好了好了,哭什么?死人就是在另一个世界活着的人,活人就是在他们的世界死了的人,她要走啊,就是因为,菩萨觉得她在这边过的太苦,所以带她到那边好好过日子去啦。”
木三阳:“你刚刚还说这是心理安慰。”
“那你有被安慰到吗?”
“没有。”
“……”
妈妈也笑了:“嘿,你这孩子,说出来就好啦,说出来就好啦,你其实知道的,这都跟你没有关系,对吧?”
木三阳又不说话了。
“我为什么今天才跟你说啊,因为今天是除夕,明天啊,就是新的一年,那么过去这一年,不管有什么苦,什么烦恼,就都不作数了。”
妈妈牵起木三阳的手晃了晃:“平时难受,就说出来,不会有人觉得你麻烦,不会有人觉得你小气,那些人肯定都不是好玩意,知道吗?”
这明明是木三阳最懂的道理,结果还被别人拿这个说教了。
木三阳觉得自己更丢脸了。
妈妈把木三阳从地上拽起来:“快快,地上凉死了,感冒怎么行?你要是还难受着,你就出门去,甘霖那烟花应该没放完,你找他放烟花去,穿厚点,有围巾没有?”
木三阳想了想,摇了摇头。
“怎么连个围巾也不知道带一下,”妈妈直接从甘霖的衣柜里拿了条围巾,往木三阳脖子上箍,“我前几年给他织的,结果这小子这几年都没怎么回来过,行了,现在是你的了,出去玩吧。”
木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