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旬,申容出了大月,已经能从屋子里出来走动了。
殿内的秘密云消雾散,主仆之间都默契地保持缄默,这样的快乐本来也维持不了多久,逢着这几日南方战败的消息传来,宫闱之中肃穆的气氛就更加深了几分。
到了月底成帝的病情也突然加重,章昆宫里头的消息最先传来金阳殿,乃是叔衣亲自来递的话,“娘娘说,便是这几天了,从明日起,您领着嫡孙一道过去候着。”
申容颔首应过,第二日就让花媪带上了阿坚,自己只带了茵梅一人,匆匆赶了过去。
那日艳阳高照,正是个好天气,路经乙和宫前坪,微风吹拂在身,宁体便人,她从帷帽中侧头去看远处的宫门,只一会就回了首,继续朝着北边的章昆宫过去。
这回她是笔直进的后室,里头的帘子仍旧都是放下的,不过一半光亮、一半昏暗,东边开了间抱厦通向内院,余下了半室的光,而皇帝的床榻正好在西边,这头烟雾缭绕,孤灯如豆,层层纱帐一合,隐隐能瞧见里头的人。
郑皇后跪坐榻边的席子上,听着动静回头,手里还捧着个铜药碗,朝申容露出个浅浅的笑,“你来了?这里病气重,先把阿坚抱去偏殿罢。”
申容就抬手示意了花媪抱着孩子过去,单自己碎步到了榻边行礼,“父皇,母后。”
贵人一进去,候在外头的黄门郎就默然将行障拉上了,申容视线所及之处,除了眼前的帝后,就再没了旁人,她暗暗转回打量的目光,见郑皇后放下药碗,直起身子钻入了帐中,与成帝附耳道,“陛下,太子妃来了,你可要和她说说话?”
幔帐经这么一拉,方才能全然看清里头。成帝作为开国皇帝,早年讨伐征战,又是武夫出身,身型一直算是魁梧,便是这些年患上头风,也从没落得个羸弱无力的形象,而今短短数月,却瘦得好似变了个人。
两颊陷得仿佛能看到里头一排牙齿的形状,头发已经全白,双手搭在衾被上,像骨头上套了层皮。唯一能确认他还是活着的——只有那对眸子了,死死盯着榻边的郑皇后,里头就好似藏了团火,难以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