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两回深夜至此都能遇着他,想来在这座南宫阙楼上,曾跳下去过不少人罢。宫规森严,也有数不清的等级制度,主人们尚且压抑,更莫说那些低层的奴人们了,再有些想不开的,好像也唯有这个死法自由些了。
再一回忆那年在此遇着……难怪他开口就问她是不是受了欺负。
“这里,跳下去过很多人吗?”过了许久,她才决定出声。依旧是掐尖了嗓子,再用上一些绥阳地方的口音,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像自己。
话落见那影子似是垂下了头,“不多,就一个。”他似深吸了口气,“我亲眼看着他跳下去的。”
申容微微怔住,下意识地问,“没能救下吗?”
“是。”就这一个字,仿佛用尽了这位益北王全身的力气。
她忽而也没了话,不知如何是好,心底在一瞬间闪过许多,忽然彻底理解了刘子昭对高门贵族的厌恶——不仅仅是源于他自己的身世,等再见识过宫中的阶级鄙视,谁能不寒心?
“你还是那年的宫女罢。”这停顿的时间并未太久,刘子昭又问她。
看来掐尖后的声音,只能大差不差,她便轻轻“嗯”了声。
“你是为了什么要上来?”他继续问。
为了什么?她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话,顿了顿,不知要如何回答,为了太多太多的事了,和父亲渐渐疏远的亲情,和高门贵族内疏外亲的交际,还有这般似我非我的活着。
“被谁欺负了?”
“没有。”她回得很轻,也很迅速。
气氛顿时凝固,二人就都没了话,她往后仰去,不禁感慨起这个益北王——平时看着那般冷漠,可面对这些宫奴时,仿佛就总有十二分的耐心,只怕就是为了那个没能救下来的宫奴罢。
申容眺望远处宫城,思索至此,一时放松,感叹他内心罕见的纯善,便渐渐松开了抱住双膝的手,又听他认真说起,“我可以帮你还回去,怎么样?”
她不禁笑了两声,双腿也放平了,心中郁结之气渐渐随风散去,就撑着地上的石砖,放空了好一会。
高楼夜风拂面,回望两世至此的日夜,那些时候没有一刻她是快乐的,可唯有此刻,在得知了刘子昭为何会常至此的原因之后,她竟难得的感到心安。
就好像……在面对着一个可以令她完全放下防备的人。
她抬头缓了一会,不由自主地说起来,“我和你说个故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