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会,贾太医、陈太医、彭太医便都行色匆匆地入了金阳殿,三个花白胡须的老人恭着腰先行过礼,一人身上背着个木药箱子,身后还各自跟着两三徒弟,受了太子的应允以后,一个个轮番进去诊过脉,确定结果一致,不得出错。
毕竟这是眼下皇帝、皇后和太子三个皇城主人都着急的事,这大半夜的,就是要叫动整个太医署,这些人也得没半点犹豫地飞奔过来。
“殿下,储妃……储妃确是,确是有月余身孕啦!”
最后一个彭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太子身前。一路匆匆赶来,这老头身上的汗水被吸进了肉里,夜里寒气重,此刻连话都说不出个完整的。
刘郢当即愣了一下,过了会还不确定地准备再问一遍,但低头一反应,又猛地一拍手,留了句“赏”,随即就要往塌边大步过去,却又听这老头小声跟了句,“然储妃脉相微弱,恐有气血不足、冲任亏虚之兆。”
这孕身状况,也是方才三个太医在里头对过了的。
“什么意思?”太子停住了步子,自然是听不懂。
“无、无大碍。”彭太医忍不住拭去额角的汗珠,“臣等开下药方,养得回来。”
太子就“噢”了声,继续往里进去。
把这话回完,三个老太医各自心安,总算松了一大口气——整个太医署都是受太子施压过的,其中以贾太医更甚,他还得时不时跑兰房殿去回皇后的话,比起申储妃来,底下这些人肩上的担子也不会轻。
“寡人的儿子可是要来了。”刘郢坐到了榻边,伸手就抚到了申容尚且平平的肚子上。
不说都还好,方才申容起码还跟着笑了下,这么一说,她脸上的笑就不由自主地收了些,这要不是个儿子怎么办?这种事怎么说得定,方才还在为终于有孕而落定的心情,一瞬间就又成了担忧。
没怀之前是一重难关,怀了之后又是一重难关。
见申容没接话,刘郢可能自己也察觉了出来,他脸上的笑僵硬了些,迅速又是嘿嘿一笑,弥补上了方才的话,“女儿也成。”
但是话里的安慰谁听不出来?而且这语气较之方才,是很明显地降了一些,轻了一些,申容就牵强地也扯出一抹笑,但愿平平安安生个儿子。
想着,她往前挪了挪,冲着刘郢又望了眼还在阶下跪着的几个太医和宫奴们,刘郢顺着瞧过去,会意地一抬手,给那些人都屏退了出去。等屋子里再空下来,连茵梅元秀和尽善都退出去了,她方才沉重地开了口,“殿下,如果您必须要做的事,妾不能多说什么,但是——”
说着,她下了床榻,伏身跪到了他跟前,如同面对成帝时一样,标标准准地将头贴在了地上,“还请您看在妾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份上,让妾的父亲平平安安的。妾,妾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她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温温热热的,从眼底清楚地凝聚起来,又一颗一颗地掉落到了地上,映照出身后连枝灯上的火光。
“你这是做什么,哎,这是自然的事。”刘郢忙跟着下了榻。
好不容易有了个动静,他怎么舍得让她这么跪着,不论为大为小,都得千万仔细照顾好了。